第 350 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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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渝的手下們沒能從商二少的人手上搶到手機,他們沒法交差,灰溜溜地回去受罰,一人領了個物品砸在身上的劇痛,外加一道高爾夫球杆紋身。
沈氏
在手下們面前發了飆的沈少爺,穩穩地接住他爸丟過來的菸灰缸,端在身前用。
沈董見狀氣不打一處來:“徐家小孩沒死之前,你主要跟謝小子鬥個你死我活,幾年過去你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謝小子看破紅塵了,你倒好,膽子肥了跟商家老二拉扯上了,老二隻是個拿手術刀的,老大可就不是了,我們沈家得罪不起,兔崽子,你是不是嫌你老子命長,想趕緊送走?我怎麼就生出了你這麼個不孝子!”
沈不渝面色凝重:“爸,你這話可不能亂說,讓研究院的老傢伙們聽了能激動到高血壓發作,男人生孩子,聞所未聞,一大奇觀。”
沈董扶著辦公桌就要往後倒。
沈不渝不慌不忙地把菸灰抖進菸灰缸裡,叫他爸的小甜秘進來:“給董事長拿幾粒救心丸。”
小甜秘的眼睛總往他身上放,老的身子骨再硬朗,那也比不上小的不是,沈家早晚都是小的做主。
沈董終於兩眼一翻,氣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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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渝去自己的辦公室,腿往桌上一架,心煩。
助理跟朵解語花似的:“沈總,‘興瀾’進了批新人,我給您約個晚上的時間,您去坐坐?”
沈不渝抄起兩份文件砸過去:“小海我都已經讓你給打發了,你跟我提這茬幹什麼,當我是在放屁?我要是想玩,還能不留他?”
助理木木的:“沈總,他叫小龍。”
“不都一回事。”沈不渝情緒萎靡,前言不搭後語,“全是廢物,連個手機都搶不過來。”
他揮手讓助理出去。
“等等。”
快走到門口的助理淡定地停住,老闆就是一會這樣一會那樣的性子,他都習慣了,狗改不了吃那什麼。
沒曾想老闆說:“把消息散出去,以後誰往我身邊塞人,別怪我翻臉。”
助理揣著驚訝領命:“是。”
辦公室裡靜下來,沈不渝把煙抽完,將菸屁股摁在桌面上,他對著空氣自語:“斂之,我真不胡來了,你監督我。”
“如果我做到了,你來我夢裡和我說說話。”
沈不渝哂笑,死後就沒來過。
據他所知,斂之不僅沒去他的夢裡,也沒光顧其他人的夢,一視同仁。
哪怕是他哥徐呈。
斂之對這個生活了二十三年的世界像是無牽無掛,沒什麼留念的人和事。
沈不渝看著辦公桌上的仙人球睹物思人,那被商少陵抱在懷裡的人踹他車窗的畫面在他眼前回放那個,他牙根癢癢。
“怎麼就那麼像……”
有時候像,有時候不像,真假虛實攪合在一起,比完全不像和所有都很像更具趣味,猶如一隻鉤子鉤在脖子上,偶爾拉
扯一下。
沈不渝似笑非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眼中迸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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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機是便宜貨,不防水,在江裡泡過就不能用了,被送到陳子輕面前的時候沒有水跡,顯然是處理過的,他沒去管,因為他感冒了,他還在復建期,游泳過快過急導致他肌肉拉傷,江水的寒涼浸透他皮肉,傷了內裡。
陳子輕躺在床上,有氣進沒氣出的,嗓子很不舒服,頭就別說了,那就不能起來,一起來,嗡嗡的,天旋地轉站都站不住,他一隻手放在被子上面,一隻手搭在床邊,商少陵正在給他擦手降溫。
“子輕,你真的不要打針?”
陳子輕口氣堅決,沒一點商量的餘地:“不打。”
商少陵給他擦另一隻手,擦得十分認真專注,從他的指尖擦到指根,每一寸皮肉上都沾了溫水:“怕嗎?”
“怕。”
商少陵莞爾:“你出車禍以後打了很多針。”
陳子輕孩子氣地撇撇嘴:“那我沒知覺,打就打了,我清醒著的時候不想打,能不打就不打,屁股針可疼了,一針下去,半邊屁股碰都不能碰。”
商少陵被他的說法逗笑:“你不是不怕疼?”
“剛開始做康復訓練,你每次活動關節,都會承受非常強的痛感,你堅持下來了,一次都沒退縮。”
“這是兩碼事。”陳子輕渾身沒力氣,整個人懨懨地,“你別說了,說的我都煩了。”
商少陵的眉宇間覆著些許寵溺:“好,我不說。”
陳子輕盡力說服自己,這就是醫患關係,他當了三年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不都是商少陵照顧,沒什麼好糾結好彆扭的。
然而當商少陵要給他解開上衣釦子,把毛巾放進他衣服裡擦拭的時候,他還是拒絕了。
不行,真不行,沒法忍。
“我自己來吧。”陳子輕說,“我自己來。”
末了還很有人情世故地來一句:“商醫生,辛苦你了,謝謝啊。”
商少陵坐回去,面上難掩強顏歡笑的低落:“沒事,不辛苦,子輕別跟我這麼客氣。”
陳子輕敷衍了兩句,隨便把胸口跟咯吱窩底下,以及脖子前後擦擦就完事,喘著氣奄奄一息,他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知道商少陵把他翻過來,撩起他潮溼的上衣,將他露在外面的那片後背擦了又擦,把手放上去,漫不經心地撫摸著感受他的體溫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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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甦醒後就一直有在吃藥,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吃的藥品種逐漸減少,現在每天就吃三種藥。
平時都是商少陵把藥倒進蓋子裡給他吃,他不看藥瓶,這次不經意間看了眼,餘光收回到半空的時候猛然停住。
藥瓶上全是他曾經歸類為的小蝌蚪式英文,他竟然看出意思了,只一眼就看出來了!
要知道他以前也就會點頭“yes”搖頭“no”,來是“come”去是“go”,外加一個“ok”和“
Iloveyou”。
他真有過奇遇……
這感覺太過複雜,一時間都數不出來有多少種,他期待想起來的一天,又忐忑,惶恐,緊張,像是要見到情人那般。
終於確定這件事之後,他平凡的人生一下變了樣。
陳子輕緊閉著眼睛,心裡來了場海嘯,他不給商少陵看,也不說給其他人聽,自己偷偷的感受。
商少陵接到了一通醫院打來的電話,他掛斷後來到床邊說:“子輕,我要去趟醫院,有臺手術需要我把控,快的話凌晨兩三點回來,晚的話要在天亮之後。”
陳子輕眼沒睜開,他點點頭:“你去忙你的。”
房裡沒響起腳步聲,商少陵還站在他床邊:“我走了,就剩你一個人在家。”
陳子輕無所謂:“這有什麼的,我只是感冒,又不是不能動。”
商少陵為他按了按被角:“我叫人過來伺候你。”
陳子輕見識到了商少陵的固執,但他要探探商少陵的底線:“不要。”
商少陵的眉間慢慢攏出陰影,他語調依舊輕柔:“我是為你好,你身邊沒個人,我不放心。”
陳子輕踩住他的底線:“商醫生,你把我當小孩子啊?跟你說話說得我都燒起來了,我真的不用人伺候,而且……我不習慣別人。”
這話一出,周遭氣流隱隱就凝了一瞬。
陳子輕明顯感覺他腳踩著的底線軟了軟,往下塌陷了一分,隨後聽見商少陵說:“好,那你自己在家,有事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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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少陵出門前,體貼地溫上了營養粥,好讓陳子輕想吃就能吃。
陳子輕一覺睡到後半夜,他口乾舌燥地爬起來,一身都是汗味,被子裡也有,摸著溼溼的,可他不想在這時候換床單,不想換衣服,更不想洗澡洗頭,有什麼都等明天再說。
商少陵還在醫院。
陳子輕嘴巴乾裂,顴骨燒成兩坨紅,眼睛長了幾根血絲,鼻子裡往外噴火,他暈頭轉向地去找水喝,發現商少陵書房的門沒關,估計是趕著去醫院,忘了關。
書房裡沒燈光,一切都看著幽靜深諳,伴隨一縷形容不出來的古怪味道,半掩著的門像一張血盆大口,能把進去的活物吞噬乾淨。
陳子輕把自己的好奇心按得死死的,把門給帶上了。
商少陵從醫院出來時,天邊已經翻出魚肚白,他把車停在路邊,坐在車裡看手機上的監控。
刺耳的喇叭聲從他左側傳來,他的目光並未從手機監控上移開,依舊在看畫面裡的人。
哪怕那人只是在床上睡覺。
商少陵索然無味地看了片刻,他收起手機,透過車窗看幾乎抵著他車門的那輛車。
沈不渝降下車窗,滿臉都是一夜沒睡的憔悴。
不多時,兩個天之驕子並肩立在路旁的樹下,面向黎明時分的城市街景。
沈不渝的喉嚨讓菸草燻過,嗓音很啞,他開門見山道:“你
把人給我,我帶他去見那傢伙,試一試你想要的。”
商少陵疑惑:“試什麼?”
沈不渝對他的虛偽嗤之以鼻:“你不就是想通過我們試試他是不是斂之?”
商少陵失笑出聲:“荒唐,一個死了三年多的人,怎麼會跟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同一個。”
下一刻,商少陵唇邊的弧度就斂去,嚴肅道:“他姓陳,叫陳子輕,不姓徐,不叫徐斂之。”
沈不渝本性暴躁,他壓了壓火氣,沒壓住,當場爆了聲粗口:“那你帶他回來幹什麼?”
商少陵輕飄飄道:“當然是想讓他看看我出生長大的城市,想和他經營一段感情,有一段婚姻,有一個家。”
沈不渝懷疑自己聽錯:“哈,奔著結婚去的?”
他戲謔:“婚禮當天的頭條我給你準備好了,商二公子的太太和他多年前撿過的紙巾主人徐小少爺像複製黏貼,論痴情的程度和找替身的用心,整個樸城,商二公子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商少陵面不改色地朝著車子方向走。
沈不渝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裡,不緊不慢地拋出一枚重|磅|炸||彈:“你偷撿他用過的紙巾私藏這件事,我跟斂之說過,沒點你的名字,用的是一個朋友。”
商少陵打開車門的動作滯住,從後方可以看出他耳根發紅,他放在車把手上的指骨發燙,羞澀而緊張,純情萬分。
沈不渝鄙夷地看著所謂的痴漢偷窺狂,連他一個不正經的人都覺得變態:“斂之說,啊,不會吧,好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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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的陳子輕感覺有雙眼睛在看自己,那眼神讓他不舒服,形容不出來,好似被什麼陰膩的東西黏上,去撕扯的時候非但撕不下來,還沾一手惡臭的粘液。
陳子輕就這麼醒了過來。
房裡光線昏暗,床簾拉得嚴實,窗邊靜靜坐著一道身影,那輪廓黑漆漆的,氣場陰沉又強大。
陳子輕沒來由地嗓子抽緊,他小幅度地動了動乾燥的嘴唇:“你……”
僅僅是發出一個模糊細小的音節,就驚動到了窗邊的人。
商少陵微微側過頭,看不清長相和神情,他指間捏著剛被他扣動的打火機,竄出來的火苗之下能看到一支沒點燃的香菸在他唇齒之間,朦朧的鼻樑線條可見優越。
陳子輕怔了怔,這一幕不知怎麼讓他心頭一顫,他連呼吸都放輕,接著就神志不清地下了床,頭重腳輕地走過去,拉住男人的衣角:“你別吃煙。”
商少陵愣了愣,他拿下含在唇間的那支香菸。
菸蒂上並沒有牙齒撕||咬過的痕跡。
陳子輕的頭腦忽然就清明瞭一點,他正要返回床上,冷不丁地聞到了除消毒水,薰香以外的味道,是血腥。
他去開燈,視野徹底明亮起來,商少陵的年輕輪廓清晰可見,包括他的現狀。
額頭撞破了一塊,輕微結痂,額髮凌亂地散落著,臉孔白得沒一絲血色,周身隱約縈繞著一股子溼淋淋
的氣息——明明渾身上下沒溼,卻彷彿經歷過一場溺亡邊緣的垂死掙扎。
人回來了,魂落在了外面,瞳孔都不怎麼聚焦,整個人顯得空。
陳子輕第一反應是,這人不會是中邪了吧,我看看……
等等,我看什麼?
我哪看得出來一個人中沒中邪。
下一刻,他的心裡就冒出了答案——看印堂,看身上有沒有陰氣。
陳子輕反射性地朝商少陵投去打量查看的視線,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要不,拿張符驗一驗?
符在哪?什麼符?我沒有啊。
難不成我念個芝麻開門媽咪媽咪哄的咒語,就會出現一個隨身空間?
多玄乎啊。
他竭力把此時的自己應付不來的邪門想法撥開,定定神:“商醫生,你沒事吧?”
商少陵將打火機的蓋帽撥上,喉嚨像被粗糙砂紙磨過,啞啞的,泛著鐵鏽味:“沒事。”
陳子輕退到床前坐下來,撈過被子把一陣陣發冷的身體裹住:“那你怎麼受傷了?”
商少陵看他,語調雲淡風輕:“開車回來的時候沒留神,撞到了樹上。”
陳子輕被他看著,擰了下眉毛,隨意地叮囑了句:“注意安全,最好別疲勞駕駛。”
商少陵笑了笑:“是我想快點回家,快點見到你。”
這話聽著深情,容易讓被對待的人面紅耳赤心生漣漪,眼前的青年卻無動於衷,絲毫不被蠱惑。
商少陵笑容不但沒減輕,反而加重:“讓子輕擔心了。”
陳子輕沒再說話。
商少陵也沒,他比以往要沉默,也看著疲憊,可能是昨晚通宵做手術的原因,精力不在線。他把玩手上那支香菸,始終沒點,沒什麼煙癮的樣子。
陳子輕看得都想叫他拿給自己,點了抽上幾口。
哎,手機壞了,還得買部手機,怎麼也要花出去一千塊,等感冒好了再去買吧,反正也沒什麼人要聯繫。
今天的復建還做嗎,不做了吧,待會兒吃點東西就上床接著睡。
陳子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忽略掉了房裡還有個人。
商少陵突然開口:“子輕,你還睡嗎?”
“不睡了。”陳子輕拿了一套乾淨的睡衣去洗澡,身後綴著道目光,商少陵人沒跟進來,視線進來了,他反手就把衛生間的門關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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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沒在衛生間待多久,他隨便衝了衝,把身上的汗液沖掉,有些虛脫地扶著牆出來,頭髮都是溼的。
商少陵要給他吹頭髮,他拒絕了幾次,沒用。
吹風機的聲音持續了一段時間,商少陵拔||掉|插頭,湊近看昏昏入睡的人,不知在想什麼。
“子輕,我頭上的傷還沒處理,你給我上藥好不好。”
陳子輕眼皮沉沉的:“我不會。”
商少陵很有耐心:“沒關係,我教你。”
陳子輕嫌煩地把臉歪到另一邊,頭髮被壓住了,他又坐起來搞已經幹了的頭髮,胡亂搞了搞說:“那你完全可以自己弄。”
商少陵的眼眸垂下來,天生濃密且長的睫毛蓋住眼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扇影。
“……好吧。”陳子輕聽見自己鬼使神差地說。
上藥的時候,陳子輕沒出現他以為的手忙腳亂,他叫商少陵把額髮捋上去,露出整塊傷口。
商少陵低著腦袋,他有美人尖,眉骨山根都深邃,骨相出眾到讓人近距離看了,會有股子暈眩感。
睫毛也是真的長,很少有人能有這麼長的眼睫。
撲閃撲閃的。
不知道他家族其他人是不是也有長睫。
陳子輕給商少陵的傷口消毒清創,視線不自覺地往他的睫毛上跑。
商少陵似有所感,他欲要掀起眼皮。
這動作剛進行到一半就被打斷,陳子輕誒了聲:“你別抬頭,眼睛就這麼垂著,啊,聽到沒,就這麼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