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寡夫門前是非多 回家吧,回家(修bug)......
梁錚死了。
陳子輕通知大伯大媽一家來首城。
二老當場就暈了。梁錚的兩個哥哥風塵僕僕地趕來首城領屍,他們問陳子輕,人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被人亂棍打死的。
隨便丟在一個拐角,身上身下全是血,他向來骨頭硬身板挺,不知道打斷了多少根棍子,才能在他身上製造那麼多傷,讓他斷了那口氣。
陳子輕聽梁錚的兩個哥哥說要找人算賬,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不放過,必須血債血償!
心想,別天真了,鬥不過的。
私下帶傢伙要債這個活是本身就偏向於灰色地帶,不受法律保護,必定是雙方硬碰硬。
別人狠,你得更狠,別人不怕受傷,你得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那樣才能要到錢,達成目的。
梁錚這次是給一個超市老闆要債,他獨身一人,要拿回老闆多年前借出去的三十萬。
事成以後,梁錚能拿到九萬的分成,是很豐厚的酬勞。
可利益與風險通常都是成正比的。
那群欠債的有錢不還,他們都是坐過牢手上沾血無視人命的刺頭,混黑的不良分子,打死人了還能照常喝酒吃烤串打牌,是陳子輕跟梁津川報警找過去,那夥人才慢慢悠悠的轉移陣地。
警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他們的蹤跡,能抓到幾個,會不會不了了之。
而小少爺的舊情人是個實打實的富二代,他有厲害的爹給他兜底,小老百姓根本鬥不過。
更何況他都沒有親自動手,他嘴皮子一張一合,就有人給把他事兒辦妥了。
對那些人來說,一條人命算不了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水很深,那不是普通老百姓的玩法。
所以陳子輕只能跟梁錚的大哥二哥撒謊說,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們查不到什麼線索,趴在老么身前涕淚橫流。
老么是村裡第一個買車的,他讓家裡第一個做房,全家都靠他過上好日,家裡每次問他在外頭難不難,他就說好得很,沒啥事。
他吃的苦頭,受的罪,熬過的憋屈,點頭哈腰給人當孫子的時候,只有他自己知道。
現在老么沒了。
那麼一個大活人,不明不白的就沒了。
陳子輕安慰他們,他想給梁錚買個棺材,再找個專門負責這一行的大貨車。
現在是春天,屍體在路上待個十幾二十小時,不會有多臭的。
回家吧。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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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錚埋在老家的山上。
那位置還不錯,他坐在墳前就能看見家裡的小樓房,聞到煙囪裡飄出來的炊煙。
陳子輕拿著鐵鍬通門前有點堵上的水溝,裡面有不少塑料袋,掛在別的垃圾上面,沉甸甸的一灘。
二嬸端著一碗炸圓子過來,壓低聲音跟陳子輕嘮話:“聽說是認識了亂七八糟的人……”
陳子輕嚴肅道:“沒有的事。”
二嬸剛要把一個圓子給他,見他這個表情,差點把圓子弄掉:“村裡都在猜。”
陳子輕把鐵鍬插在溝裡,胳膊撐著歇息:“有什麼好猜的啊。”
“可不是我猜的,是別的人猜個沒完。”二嬸給他圓子,“誒,南星,我就尋思……梁錚不會是進|□□了吧?”
陳子輕接過圓子放進嘴裡,口齒不清地說:“怎麼可能,他是做正當生意的,我跟他一直都有聯繫,沒人比我更清楚了。”
二嬸說:“那他怎麼就死在外頭了?”
陳子輕咽掉嚼爛了的圓子,嘴裡無聲地喃喃自語:“是啊,怎麼就死在外頭了呢……”
二嬸碎碎叨叨,老大家兩兒子講的是,他們老么沒日沒夜的幹活太累,沒吃好睡好,心臟有了毛病,不小心就從很高的樓梯上摔下去了,摔死的。
大傢伙不信,一個身體倍棒的壯年人,哪能一摔就死,又不是兩條腿進棺材的老頭子。
“梁錚臉上的那些個傷,真的是,怪多的,都快認不出來他了。”二嬸感慨。衣服裡頭也不知道有沒有傷,擋著了,也沒哪個亂翻死人的身體。
陳子輕繼續通水溝,拿過圓子的手佔到油,把鐵鍬也弄得油乎乎的:“他是勞累過當猝死的,心梗,就咱村裡也有那樣的,前一秒還在挖地,下一秒人就倒下了,叫不起來了,說過去就過去了。”
“南星,你說的心什麼的二嬸不懂,就是突然生病了是吧。”二嬸薅了把幾乎全白了的頭髮,“行,我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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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清明還有些天,陳子輕跟梁津川說,要不他們順便把墳上了。
於是他們臨走前去山裡燒紙。
陳子輕站在一處坡上,視線穿過山風和陽光,隨意晃過藏在茅草裡的大墳小墳,他問梁津川,見沒見到梁錚的鬼魂。
梁津川拍打西褲上的灰燼:“沒有。”
“我也沒見到。”陳子輕從坡上跳了下來。
梁錚的鬼魂沒有出現,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走了。
沒有別的想說的了。
……
陳子輕跟梁津川回首城沒幾天,二嬸的電話於一個深夜打到了他的手機上面。
大媽走了。
最有出息的兒子不在了,她就跟著去了。
大媽是趁大伯睡覺的時候,自己吊死在了門頭下面。
陳子輕有點低燒,他深陷在陽臺的白色沙發椅裡,腦子嗡嗡的。
有人死了,又有人死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讓他有股子發慌的感覺。
按理說,他是靈異120區的宿主,從第一個任務走到了第五個任務,早就習慣了生離死別。
手機那頭的背景音並不靜,村裡不知醒來了多少人,在那叫著喊著,期間夾雜著二嬸的回應,她好像是把鞋跑丟了。
“南星,你們才回來過,這次就別回來了,錢我幫你們拿。”二嬸喘著氣說,“老樣子,大家肯定還都是一百,你們就也那個數。”
陳子輕掐眉心那塊肉,用刺疼提神:“噢,好的。”
又有人喊二嬸,她忙得很:“那先這樣,我趕著去老大家。”
陳子輕在她掛電話前說:“嬸嬸,注意身體。”
二嬸應道:“誒!”
陳子輕和以前一樣叮囑:“有什麼不舒服就及時去縣醫院,別硬撐,現在條件好了,不差那個錢。”
“你這孩子說啥呢,條件好了也不能瞎花,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你看梁錚,為了賺個錢,命都沒了。”二嬸嘮叨,“還是要省,我知道你要說啥,該省的省,不該省的就不省,我懂,我耳朵根子都讓你說出繭子了,掛了掛了!”
陳子輕放下手機,他癱在沙發椅裡不想起來。
不一會,臥室裡傳出一串腳步聲,行至他的椅背後面。
一隻手蓋在他腦門上面,涼涼的,他發出舒服的嘆氣聲:“你就這麼摸著我,能降溫。”
梁津川皺著眉頭帶他回臥室,甩了甩溫度計,將他一邊的衣領扒到肩膀下面,露出胳肢窩。
溫度計放進去的那一瞬,陳子輕被冰得抖了抖。
梁津川沉聲:“夾著,我去給你泡藥。”
陳子輕望著他那副肅冷樣子,咳幾聲,緩了緩說:“沒事兒的,我睡一覺就好了。”
梁津川面色冷冽:“你讓二嬸不舒服別撐著,自己怎麼做的?”
陳子輕:“……”
“好嘛好嘛,我不說了,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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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只是發個燒,就跟生活不能自理一樣,梁津川讓他靠在自己的肩窩裡,一勺一勺地喝他喂的藥。
舀一勺,吹吹,喂進去。
陳子輕想起來個往事:“有一年你發燒,我被你傳染了,你還記得吧。”
梁津川全身心都在抗拒進入這場憶往事的情境裡:“老了才回憶過去,我還年輕,我不和你一起回憶,別拉上我。”
陳子輕抽抽嘴:“寧向致給我打屁||股針,我害怕不敢看,閉著眼拉你的袖子,手上的汗都到你袖子上了……後來我醒了發現你不在屋裡,我怎麼鬆開你袖子的啊,我攥那麼緊……”
梁津川喂他喝藥:“我一根根掰開的。”
陳子輕仰頭瞅他,有點紅的眼睛裡寫著不滿:“你掰我手啊。”
梁津川哧笑:“那時候我們什麼關係,我不掰你的手,難不成我還能|舔?”
陳子輕啞然。
梁津川把碗裡的最後一點藥讓他喝下去,手拿著碗放到床頭,低頭湊近他,要親他的嘴。
陳子輕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說:“我不能傳染給你。”
“避免不了。”梁津川雲淡風輕,“除非我是一具長滿屍斑和蛆蟲的屍體,你躺在我身邊,我才能不碰你。”
陳子輕愣怔之際,捂著嘴的手被拿掉,梁津川親了上來。
梁津川捏著他下巴,在一個繾綣深情的角度,漫不經心地嘗著他嘴裡的溫苦。
陳子輕被親得頭腦發暈,他伏在梁津川懷裡,斷斷續續地喘息:“大媽,大媽走了。”
梁津川的態度平淡到漠然:“我早說過,都會走。”
陳子輕抱著他的脖子:“大媽還不到七十歲。”
“人各有命。”梁津川的手掌沿著老婆出汗的單薄背脊一路往下摸,捉住他的細軟腰肢,不快不慢地捻|著|揉|著,另一隻手在他衣服裡,攏|著他的小圓肚|臍,“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數,在來到世上的同時就寫好了。”
陳子輕緊了緊手臂,和梁津川貼得更緊,他在心裡感嘆:你對待別人的生死看得透徹淡然,卻不能聽我說。
梁津川很雙標,他既坦然面對現實,又不敢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