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寡夫門前是非多 我差點就被人殺死啦......
一嬸在廚房忙活,活了三五個年頭的老母雞被抹了脖子塞在盆裡,身上的毛拔得差不多了,半斤豬肉癱在佈滿刀痕的砧板上面,瘦的切成絲,肥的切成丁,旁邊幾個盤子裡是準備好的芹菜,豆皮,白蘿蔔絲。
籃子搭在碗上瀝水,裡面是洗乾淨的韭菜和小青菜秧子。
大鐵鍋裡漫出飯香。
一嬸拿著抹布擦擦外邊的鍋,舀一葫蘆瓢水進去清一下,她熱鍋放幾滴香油。
鍋油光發亮就下肥肉丁。
“媽。”梁雲的聲音從院子外面傳進來,“媽!”
“媽!”
“媽——”
新鮮上了,閨女從來沒這麼咋呼。
一嬸利索地炒好肥肉丁,扁掉豬肉就把油渣跟豬油盛起來:“叫魂呢叫,我在廚房!”
梁雲快步進來,濃郁的豬肉香撲了她一身,她像是從哪一路跑回來的,氣喘得厲害,臉上兩坨紅,腳上都是泥巴,廚房的地都讓她給糟蹋了。
“你個死丫頭,腿波子上面那麼一大塊泥巴,多大的人了走路還摔,讓狗追了啊?”一嬸看閨女,嘴裡數落個不停,“頭髮還跟稻草似的,姑娘家家的沒個正樣。”
梁雲去水缸那裡,拿瓢舀點水喝掉,她做幾個深呼吸,語氣飄忽地說出一句:“媽,他們好上了。”
一嬸用鏟子壓著油渣把豬油倒進藍邊碗裡:“話都說不清楚了是吧,哪個他們?”
梁雲平復了會,說得明明白白:“我嫂子,李南星,跟我一堂哥,梁津川,他們好上了。”
“哐”
一嬸手上的鐵鏟子掉進了鍋裡。
轉而就一個健步衝到閨女跟前,揪住她耳朵說:“你別給我胡說八道!”
梁雲耳朵要被揪掉了,她痛得很,卻不喊出來求饒,也不掉淚花子,忍著痛裝沒事人:“你不是讓我去山裡找他們嗎,我找去了。”
隨著話音落下,梁雲就陷入回憶。
山裡到處都是吊子和焚燒的氣味,梁雲不記得五叔五嬸跟大堂哥的墳在哪了,但她也不想問人,她自己漫山遍野地尋找。
當她找到目的地的時候,三個墳包前已經插上了吊子,擺好了香燭,紙錢也快要燒完了。
嫂子在墳前磕頭,他磕完了,一堂哥才磕。
一堂哥跪在墳前不起來。
嫂子湊在他耳邊說話,不知說了什麼,他就起來了。
然後呢,然後就見一塊沒燒光的紙錢飛到了樹林裡,起了不大不小的火。
嫂子趕緊拿著樹枝去打火。
在那過程中,有火苗子被風撩到了他的褲子上。
一堂哥好像是記起什麼很不好的事情,整張臉都痛苦難受的扭曲了起來,他奔跑過去。
跑太快了,動作跟身形都不是很自然,風把他的褲管吹得貼上假肢,露出仿真骨骼的形狀。
嫂子急急慌慌地迎上一堂哥,問他幹嘛跑這麼快。
一堂哥大概是哭了。
梁雲不確定,因為那個時候她在他的後面,看不清他對著嫂子的表情。
只見到嫂子做出給他擦眼淚的舉動。
他們抱在一起,一堂哥弓著腰,腦袋埋在嫂子的脖子裡。
他們身高差很多,一堂哥那個姿勢看著就彆扭不舒服,可他硬是維持了很久。
再就是親嘴。
梁雲從回憶中出來,她不敢置信地喃喃:“兩人怎麼就好上了。”
一嬸鬆開閨女的耳朵去灶臺前,用手拿了個不燙了的油渣塞到她嘴裡:“找去了以後看到什麼了?是他們燒紙的時候靠得很近,還是柴紙錢的時候手指頭碰到了一起?你嫂子跟你堂哥在首城人生地不熟的,互相加油互相打氣,感情那不就緊起來了,你倒好,看成是在處對象,你知道什麼叫處對象嗎,你書都沒讀完,能懂個屁。”
梁雲吃著油渣:“我再不懂也能知道什麼叫親嘴。”
一嬸飽經風霜的臉上瞬間蓋了層驚詫之色:“還親嘴了?”
梁雲說:“親了。”
一嬸表情嚴肅:“誰親的誰?”
梁雲嚥下嚼沒味了的油渣:“嫂子親一堂哥臉,一堂哥親他嘴。”
一嬸嘴皮子哆嗦,一時說不出話來。
梁雲去鍋洞後面的小板凳上坐下來,她回想那對叔嫂沒去首城的時候,也就是高考那年暑假,村裡發生地震,大傢伙都去稻床上待著。
她出來看外頭是什麼情況,半路上被嫂子發派去山坡照看一堂哥。
當時她跟一堂哥說,要不就別讓嫂子跟去首城陪讀了。
一堂哥叫她少管閒事。
她察覺一堂哥的牴觸反感,謹慎小心地探問自己錯哪了,他說,都錯了。
可不就是都錯了,她的建議對他來說,就是戳他心窩子。
梁雲不能肯定他們那個時候就好上了,她差不多能肯定的是,嫂子大轉變後天天的細心照顧一堂哥,而一堂哥被他慣著寵著,對他動了心思。
一堂哥稀罕上了曾經害過他的人,那人還是他嫂子。
現在看來,他們相依為命,成天的待在一起,一個皮膚白眼睛亮有酒窩前後變化大吸引人研究,一個長得體面好看,孤小叔子寡嫂子的,確實容易產生其他的感情。
梁雲用手指甲掐掐太陽穴,她感覺自己是丫鬟命得了小姐病,從小到大,不管是什麼季節,只要她被稍微大點的風吹到,頭就疼,要睡到第一天才能好。
“那就是個小孩子,假腿比不了真腿,一點重活都幹不了,能有什麼好的,你嫂子糊塗了。”一嬸油乎乎的手擰了把褂子,“我找他去!”
梁雲無語:“你找嫂子幹什麼,你又不是他媽。”
一嬸橫眉豎眼:“那我還能不管?”
梁雲說:“輪不到媽你管吧,他們要是結婚,嫂子爹媽那邊就會管。”
一嬸板著臉:“反正他倆不合適。”
梁雲頭疼死了,像戴上了緊箍咒,她舉起兩隻手抱住頭:“這也不是你說了算。”
一嬸不稀得跟閨女拌嘴皮:“行了,你看著鍋,菜等我回來炒。”
梁雲不耐煩:“飯都悶上了,鍋有什麼好看的。”
一嬸匆匆往廚房門口走:“那你寫你的作業去。”
梁雲想起來個事,連忙朝她的背影叮囑:“媽,你別說給其他人聽。”
一嬸沒好氣:“你媽我孬啊,我說給其他人聽。”
梁雲說:“你嘴上沒把門。”
一嬸頭一回聽閨女這麼說自己,她不怒反笑:“我要是嘴上沒把門,你初中考那個鬼樣子十里八村早就傳遍了,你看過去幾年了,外頭有人知道嗎?”
梁雲被這話噎得一張臉通紅,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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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嬸過來時,陳子輕正在門前地溝邊擦鞋子,他聽著腳步聲就知道是她。
村裡走個路都能生風的,也就一嬸了。
“南星,你手上這是什麼運動鞋吧,你看給穿的髒成這樣。”一嬸走到他邊上,看他拿個抹布擦鞋面跟鞋邊的泥巴,“上山燒紙咋不換舊鞋子?”
陳子輕嘆氣:“沒想起來。”
一嬸蹲下來,利落地給他把鞋子周圍擦乾淨,抄起鞋底一看,一個個小格子裡都是泥:“你這得去塘邊洗。”
“不用不用。”陳子輕說,“鞋底的泥幹了一敲就掉了。”
一嬸碎碎叨叨:“運動鞋老貴了吧,這能敲嗎,鞋底板敲裂了咋整?”
“不貴,敲不裂的。”陳子輕心不在焉地回答著,腦子裡全是上墳親嘴拜堂三步走,到這會兒都覺得不真實。
有人經過,喊了一嗓子,陳子輕回過神來,他敷衍地打了招呼發覺一嬸還蹲在他旁邊,也不說話,就拿兩隻眼睛看著他。
陳子輕一個激靈,他跟梁津川在上山的親密行為讓人看到了。
一嬸從他的表情裡判定他所想:“是小云。”
陳子輕神經末梢一鬆。
一嬸拍他後背蹭的土灰:“得虧是小云,你們在外頭也不知道擔心著點。”
陳子輕潑掉髒水,他把運動鞋放在地溝邊曬著,起身端著盆回院裡。
“你這鞋能放外頭曬?轉個頭就給你順了去!”一嬸給他把鞋拿進小院,靠在屋簷下的牆邊,前言不搭後語地問,“是哪個招的哪個?”
陳子輕瞅著院裡的幾棵果樹:“互相的。”
一嬸搓著手走動,她用手指比出一個數字:“南星,你跟你小叔子差這麼多年頭。”
陳子輕笑著說:“年齡不是問題。”
“還笑呢。”一嬸戳他腦門,“那什麼是問題?”
陳子輕回應:“什麼都不是問題。”
一嬸摸他胳膊,捏捏看瘦沒瘦:“你這去了大城市,是城裡人的思想了。”
陳子輕表情認真:“一嬸,我跟津川一塊兒挺好的。”
一嬸收回捏他胳膊的手,挺傷心失落的樣子:“嫌我多嘴了。”
陳子輕忙說:“沒有的事,我只是不想你操心。”
一嬸不再逗他,恢復成了平日的犀利姿態:“南星,一嬸尋思著,你找你還在上學的小叔子當對象,太受罪了。”
陳子輕說:“我不受罪,津川會心疼人。”
一嬸一百個不信,那死孩子會心疼人?別把人大牙笑掉。
可南星說他會心疼人,護著他。
“日子是你過的,你說甜,那不就是甜。”一嬸瞧了眼天色,“走吧,上我那兒去,飯燒好了,就差兩個小菜了。”
下一刻就猛拍手:“看我這昏頭的,雞還在盆裡,腸子都沒掏出來!”
“我得趕緊回去把雞池了燒上。”
一嬸走幾步掉頭:“對了南星,你有山粉嗎,我搞個山粉圓子跟雞一起紅燒。”
“我看看啊。”陳子輕去廚房的櫃子底下一通扒拉,扒出了了一罐子陳山粉。
陳子輕喊著:“一嬸,山粉不能吃了,生蟲了。”
“這有啥不能吃的,蟲子挑掉就是。”一嬸拿過罐子,匆匆忙忙地回家燒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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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去小屋:“津川,你的鞋子擦不擦?”
“不擦。”梁津川在摸輪椅。
陳子輕走到他後面,整個人趴在他背上,抱著他的脖子,臉蹭上他的耳朵。
梁津川一頓:“別發|騷。”
“這不叫發|騷。”陳子輕糾正|性|教育歪七八鈕的愛人,“這叫黏人。”
梁津川直接聽笑了:“你黏人?要不是我離了你就活不了,你能在外頭跑個十天半月都不知道回來。”
陳子輕被梁津川的一番話給驚得目瞪口呆:“你離了我活不了?”他撇嘴,“多假啊這話,你哄我高興的吧。”
梁津川不摸輪椅了,改摸抱著他脖子的手,從指尖摸到手腕:“那你高興嗎。”
陳子輕把嘴湊在他耳邊:“高興。”
“高興不就行了。”梁津川氣息重了幾分,扣住他細白的腕骨說,“手鬆開點,你男人要被你勒死了。”
“……哪有那麼誇張。”陳子輕沒鬆手,下巴時輕時重的戳著梁津川的發頂,清明三天假加上禮拜六禮拜天,一共五天,時間上是充足的,他們不用趕來趕去。
“我們午飯在一嬸家吃。”陳子輕摟著梁津川說,“晚上在大伯大媽家吃。”
他的指尖颳著梁津川突起的喉結:“明兒也不用燒飯,明兒上我媽那邊。”
末了說:“你跟我一道去。”
梁津川的語調不快不慢:“我去做什麼,我見不得人。”
陳子輕探頭,歪著臉觀察他的神情:“你想讓人知道我們是一對兒啊?”
梁津川沒開口。
“小云看見我們在山上……剛才一嬸就是來說這個事的。”陳子輕捉摸不定梁津川的心思,“你要是想,我就讓一嬸往外說,今天周圍村子都會傳個遍。”
他咕噥著表態:“我是無所謂的,你哥死了很久,我才和你好上,我又不是在他活著的時候找你偷||情,我們堂堂正正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