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152. 茶語速成班 諸位,我們來生再見......(第2頁)

遲簾崩潰無助:“所以是哪裡出了問題?”

“想不通。”他喃喃,“我想不通。”

“我這幾天每天都在想,白天想,晚上想,我不明白。”

陳子輕的眼皮快要合上了。

遲簾顫著手理了理他的頭髮,腰背彎出脆弱的弧度,腦袋埋進他被撩起來的病服裡,潮溼冷涼的臉蹭了蹭他柔軟溫暖的肚子,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他肚皮上面,嗓音沙啞帶著哽咽。

“我沒辦法接受,我沒想過這一天,我們認識12年,我們才認識12年……”

遲簾跌坐在地上,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趴在床邊痛哭了起來。

陳子輕在陷入沉睡前問系統,醫生透露他還剩多少時間?

系統:“你問你前任們不就好了。”

“捨不得問?怕挖他們的心?我說你也真是,心軟又愚蠢。”

“禱告吧,奇

奇。”



陳子輕很快就說不出話來了,他幾乎都是意識不清的狀態,清醒的次數和時長越來越少,越來越短。

一個深夜,他不想面對的情形還是出現了,三個人都守在他的床邊。

那個時候,他冷不丁地聽到了傳送的通知,即將進入倒計時。

他對他們說,不要太難過,他只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不得不離開了。

遲簾腿一軟,單膝跪在病床邊,他哭著吼叫,哭著哀求,像個為了讓家長滿足自己撒潑打滾的小孩子。

“那你帶我走,我們有前世今生的關係,你必須帶上我——”

陳子輕算不出他什麼時候暴露的蛛絲馬跡,但遲簾只能想到前世今生,更大的可能想不到了。

包括謝浮跟季易燃,他們再聰明,再能揣摩,都無法探知到宿主任務相關。

那是規則不允許的,即便他們觸碰到了,也會被無意識的屏蔽抹去。

“你有你的家人,朋友,事業……”陳子輕話是對遲簾說的,又不止是對他一個人說的,還有另外兩個無言地想跟他一起走的人。

遲簾冷靜地打斷:“家人,朋友,事業,我都不在乎。”

“阿簾!”

遲父跟章女士幫幫忙忙地現身在病房門口,他們聽到兒子這句話,心裡頭又憤怒又傷心。

兒子竟然連父母都不在乎了。

他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孟一堃通知他們的。

至於孟一堃是怎麼知道的消息,他們看向病床上的人。

陳子輕悄悄地對他們點了點頭。

動作幅度很細微,然而始終凝視著他的遲簾,謝浮,季易燃都捕捉到了,三人有的直勾勾地盯著他,有的眼眸半睜,有的微微闔著眼。

相同的是,他們的眼睛都紅得要滴血。

遲簾的父母進來拉他勸他,緊接著,季家跟謝家也都來了人。

季家是季常林親自來了,謝家是兩個出色的直系晚輩和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他們受突發疾病不能來的前家主囑託,領了命,必定把現任家主帶回國。

病房裡上演著世界末日來臨的崩塌。

【傳送進入倒計時,請陳宿主做好準備】

原來感情線的終點在這裡。

陳子輕費力地轉動眼珠,挨個看了看被親人陪著拉著的遲簾,謝浮,季易燃。

他看到了遲簾的淚,謝浮唇角的血絲,季易燃指間的鮮紅。

你們其實是一個人。

這話陳子輕就算能出聲,也發不出來,會被屏蔽。

他們睿智不凡,會不會猜到呢……

陳子輕最後望向分叉了的三個男人。

關於從表情,眼神,到神態舉止間的悲痛驚惶,遲簾毫不掩飾,謝浮用微笑偽裝,季易燃則是隱忍的。

三個人,三種性情。

山水一程。

陳子輕有些紅的眼皮緩緩地下垂

,會再見的。

會再見的。

【檢測到宿主的情感波動——】

一陣古怪的亂碼後,恢復了機械聲。

【傳送完畢。】

陳子輕閉上了眼睛。

匆匆趕來的孟一堃大喊了一聲,病房裡的所有混亂驟然停滯。

病床上的人走了。



孟一堃不能緩衝,他沒時間,因為三個發小全都陷入了昏迷。

他們沒有求生的慾望。

遲簾心臟病發作,專家們告知他的父母,從他目前的檢查結果來看,他不能立刻做手術。

章女士眼前發黑,她踉蹌著找地方坐下來,身上忽冷忽熱頭痛欲裂,遲父跟專家們交涉。

遲簾命懸一線之際,孟一堃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一年說了十多遍,不放心的又加了幾遍。

孟一堃隱約感應到了遲簾微弱的生命氣息,他胳膊支著床沿站起身:“叔叔,阿姨,讓醫生來看看。”

二老定定神,忙通知醫生過來,他們見孟一堃要走,便讓他留下來等結果。

孟一堃哪敢留啊,他馬不停蹄地去找謝浮。

謝家的晚輩跟長輩都在打電話,焦急萬分手足無措。

佈局相似的病房裡,謝浮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腹部,蒼白的唇彎起來一些。

他看起來毫髮無損,實際正在從裡到外的潰爛,彷彿湊上去聞,都能聞到腐肉發臭的味道。

孟一堃胡亂地搓了搓臉,他對著謝浮,說出剛才對著在遲簾耳邊說了很多遍的話。

“老謝,他不要你跟著。”

“他不想你跟著。”

“他叫我告訴你,你要是跟過來,來生就不見你了。”

“老謝,你別跟著了,你聽他的吧。”

謝浮的唇邊明明還彎著,面上的笑意卻像是沒了,整個五官都顯得陰鬱駭人。

孟一堃說了顧知之在微信上交代的內容,就開始打出他自己準備的牌。

謝浮不像遲簾那麼好應付,必須走兩個路數。

“老謝,你走了,他的屍體誰管,還有他的葬禮,你要缺席嗎?他肯定想你送他最後一程。”

謝浮的眼角劃過一條水跡,打溼了鬢髮。

孟一堃按了按他的肩膀,一刻不能停地趕去見最後一個發小。

季易燃出現了心室顫動,醫護人員在對他使用除顫儀,他們朝他的心尖跟胸口,不斷的進行高壓電擊,他的身體一次次地震起來,落回去。

家境多富貴,事業多成功,也只是血肉之軀,凡夫俗子,逃脫不出生命脆弱的框架。

孟一堃上次戀愛是高中那場初戀分手的時候他沒哭,這回他的眼睛從顧知之停止呼吸的那一刻開始溼潤,就沒幹過。

鼻頭都是紅的。

不管是遲簾,謝浮,還是季易燃,他們都無法承受生離死別,想一起走。

這麼多年下來,孟一堃的角色身份

立場幾度變化,如今他成了給死人傳話的,給活人帶話的。

孟一堃讓醫護人員給他一分鐘時間,或者30秒。

醫護人員說不行,不能停下來搶救,他只能當著他們的面,湊近季易燃說話。

“老季,他讓你別跟著。”孟一堃再次將這番話搬了出來。

“他說你最乖,最聽他的話。”

“還說,”

“他還說,他想你帶小花去看他。”

“你別跟過去,他不準。”

“他希望你好好活著,健健康康的活著。”

孟一堃嗓子幹苦,他一邊說,一邊留意旁邊的監護儀。

滴的一聲。

孟一堃整個人脫力地坐在了地上。



三個發小都沒再赴死,卻不能立即甦醒。

孟一堃見證了一場顧知之的骨灰跟牌位之戰。

季,謝,遲三家在爭奪那兩樣的擁有權。

顧知之活著的時候,章女士不肯要他,等到他死了,她卻要了,搶了。

最終談判是,三家合資建一個寺廟放他的牌位,請高僧坐鎮。

至於墓地,是在京市某寸土黃金的墓園,挑了個風水寶地。

三家這麼重視一個死人的歸宿,為的是做給活著的人看。

……

這個深秋的兵荒馬亂,在葬禮上畫上了一個符號,不是句號,是逗號。

葬禮舉辦得十分低調,只有寥寥幾個人參加,風很大,墓園周圍的樹木被吹得嘩嘩作響,像是要連根拔起。

孟一堃的眉間擰著“川”字,最近他都在想,多年前的噩夢成了真。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了。

他甚至有時候都懷疑,是不是他念過想過,才讓老天爺安排了這一出,他要負主要責任。

孟一堃的目光裡,三個發小滿頭白髮,瘦脫相,眉眼間是濃到化不開的悲寂。他看一次,內心就被震動一次。

那是他們痛失摯愛,悲傷過度的證明。

維繫發小們生命力的人走了,他們餘生都生不如死。

孟一堃走到墓前,看著墓碑上的人,前些天他收到了一個包裹,是這傢伙寄的。

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竟然能避開前任們的視線。

包裹裡是一張紙條,和三瓶藥。

保質期十年,這是孟一堃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時限。

孟一堃隱秘地諮詢了權威人士,得出那三瓶分別是治療心臟,精神,和情緒方面的藥物。

權威人士透露,市面上沒有,他想分別拿一粒藥物做研究,也許能為醫學界帶來偉大的突破。

孟一堃拒絕了。他不清楚顧知之從哪弄來的藥物,只知道紙條上的內容是讓他三年後,把藥分給他的發小們。

顧知之不自己給,還設置了時間,大概是怕當事人把藥倒掉,或者不吃。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三年過去,再

大再深的傷口,也會有癒合的跡象。

到那時候再給他們藥,他們是會接受的。

心態情感上的變化,決定了他們的態度和做法是否極端。

孟一堃對權威人士封了口,他不會再打探顧知之的來歷,弄藥物的渠道,因為他有種感覺,那是他查不到的層面。

畢竟顧知之會離奇的道術。

孟一堃怎麼都不可能會想到,那不是道術相關,那是某個宿主花掉所有積分買的藥。

他買完三瓶藥,帶著0積分前往下一站了。

思緒回籠,孟一堃在心裡跟墓碑上的人說,顧知之,你在天有靈,多去他們的夢裡看看他們,算我求你了。

你別不去。

你要是不去,他們就只能靠折磨跟煎熬撐下去,沒一點甜頭。

一陣風吹動墓前的鮮花,彷彿是在回應。

……

孟一堃從這年開始,每年的生日願望都給了三個發小,原本是希望他們下輩子不要再遇見顧知之,不要再喜歡上同一個人。

想想還是換了。

換成下輩子還能遇見顧知之,和他在一起。

那是發小們的心願,孟一堃等於是給他們加力,以求老天爺賞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