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120章 茶藝速成班 你看我這樣像他嗎.......

謝浮的尾音鬆弛染笑意,像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帶戰利品站在廢墟前。

陳子輕根本沒注意到謝浮的聲調細節,他在視頻裡的遲簾看過來前一刻,及時伸出雙手捂住臉。

遲簾惡寒:“老謝,這顧什麼的,幹嘛呢我操?”

謝浮好整以暇地看著把臉藏在手心裡的人:“我發小問你。”

陳子輕捂臉做表情管理,時間不充裕,只能匆匆收起來,他放下手,眼睛垂得很低,低到上下兩片眼皮快要合起來,不想讓遲簾看到他對謝浮發火紅起來的眼眶,更不想和遲簾對視。

就在剛剛,他才知道遲簾失去了和他有關的記憶。

間隔太短沒有緩衝,他這個時候怎麼可能用陌生人的眼神對著遲簾,他又不是一開機就入戲的老演員。

陳子輕動了動嘴唇:“不幹嘛,只是抹抹臉。”

謝浮富有耐心地說:“那打招呼。”

陳子輕於是說:“遲同學你好,我是……”

遲簾不爽:“等等,我們又不是同學,你沒毛病吧你叫我遲同學。”

陳子輕的眉心蹙了蹙,他靜坐許久,摳了摳手指,喊出一個從沒喊過的稱呼:“遲少。”

這個稱呼如一把刀,把他這段感情處理得不夠利落的邊沿全部切掉了。

遲簾的心臟抽了一下,他隔著病服揉揉心口,手術不都做完了嗎,怎麼他媽的來這毛病,明天干脆不出院了再觀察一天,他怕死,他才成年,還沒正式開始他精彩的人生,可不能英年早逝。

“我是顧知之。”陳子輕接著往下走初次見面的流程。

謝浮注意到身邊人眼睛垂下去的那條細縫裡有一包水,下一刻就要滾出來,他把手機轉向自己。

陳子輕快速把臉埋進碗裡,吃剩下的飯,他吃完最後一點,那包水也下來了。

碗筷被他全部放回桌上,他起身垂著頭走了沒多遠,身後傳來遲簾對他的評價:“怎麼感覺茶裡茶氣的。”

謝浮說:“是個小綠茶。”

遲簾病白的臉驟然一冷,憎惡至極道:“靠,老子這輩子最討厭綠茶,來一個扇一個。”

陳子輕撞到木沙發的角,他揉著撞疼了的胯骨離開。

桌上只有謝浮自己,他把手機放一邊:“阿簾,你什麼時候這麼討厭綠茶了?

遲簾一愣,嗤道:“誰不討厭綠茶。”

謝浮雲淡風輕:“我。”

遲簾一下沒有聽出來:“什麼?”

謝浮用燙傷的舌尖舔過同樣燙傷的口腔粘膜:“我說,我不討厭綠茶。”

遲簾驚悚地湊到鏡頭前:“老謝,你轉性了?”

謝浮不置可否。

遲簾把耳朵裡的那隻耳機撥掉,兩隻一起扯下來丟在病床上,他打了個哈欠:“那土包子不會是你哪個遠房親戚吧,怎麼在你家吃飯?”

“待會發信息說。”謝浮斷了視頻,他慢步上三樓,在樓梯拐角找到落荒而逃的小可憐,“現在的你在阿簾眼裡只是一個陌生人,他言語上難免會從心出發,這是他的本性。”

謝浮接著又說:“你的長相跟他的固定審美相差甚遠,他沒顧忌,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陳子輕坐在沙發上面:“你話怎麼這麼密?”

謝浮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我在安慰你,很難理解?”

陳子輕:“哦。”

他垂眼看了會對面盆栽:“你開視頻叫我跟遲簾打招呼,為的是讓我難堪。”

“你的目的達到了,我非常難堪,我難堪死了。”陳子輕自言自語地說,“這種事第一次做才有效果,第二次第三次就沒什麼用了,所以你見好就收行不行。”

謝浮的唇線慢慢閉緊。

陳子輕說:“我和你發小分手不是我背叛他,我們只是緣分到了,不能再一起走下去了,只是這樣子而已,你何必拿他忘記我來羞辱我嘲笑我。”

“越說越荒唐。”謝浮走向他,“澄清一下,我沒想讓你難堪,也沒要羞辱你嘲笑你。”

陳子輕覺得謝浮把他當傻子。

謝浮的舌尖刺痛:“我只是單純的,想把你介紹給他。”

陳子輕刷地抬起頭:“我還需要你介紹嗎?”

“你不需要?”謝浮居高臨下地看進他那雙溼紅的眼睛,“現在的你是誰,叫什麼姓什麼,從哪來的,為什麼在我家,你和我什麼關係,我不用說?”

陳子輕的臉色變了變。

謝浮憐憫道:“顧同學,看來你還沒徹底意識到,你前男朋友把你忘了。”

陳子輕扭過臉望向一樓挑上來的天花板頂部大吊燈,這一切都是緩衝的時間問題,他明天會記住的,會記住遲簾忘了他這件事。

“我不想跟你說話了,”陳子輕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著面前的謝浮說,“你能讓開點嗎。”

謝浮沒動。

陳子輕跟他面對面地站著:“你是不是要我馬上帶著我的東西離開你家?”

“怎麼會。”謝浮牽動唇邊,“你男朋友託我照顧你。”

陳子輕深呼吸:“已經是前男友了。”

“不怪你沒適應,我也還沒適應,我們都需要時間。”謝浮按了按眉間,“除去他的囑託,你還是我媽拉進來的,沒人能趕你走。”

陳子輕無精打采地側身,謝浮依舊沒移開,任由他撞過自己走進長廊。

謝浮拍了拍身上被撞的地方,面無表情地下樓回到桌前。

“介紹也不行。”

“莫須有的罪名往我頭上按。”

“他能把你介紹給發小,我為什麼不能。”

謝浮看一眼面前只喝了一口的湯,手一揮,湯碗掀翻了。

地上掉落碎片和涼了的湯,謝浮叫來傭人,他拿帕子擦手上濺到的湯汁,極有涵養地說:“不小心打翻了,麻煩清理一下。”

陳子輕趴在床上刷手機,時事新聞在他眼裡不停流走沒一條引起他注意,他叉掉一個個窗口進微信。

第一第二都是今天給他發茶語的男同學,第三是遲簾,他們這幾天都沒發過信息,他進去翻了翻聊天框,除了轉賬記錄,剩下都是少年的彆扭傲嬌和一腔熱血的愛。

刪了吧。

本來他對遲簾忘了他沒有清晰的認知,謝浮一開視頻,他就有了完整又深刻的概念。

所謂忘了,是回到最初的起點,他後來加上去的一切都清零。

遲簾是遲家小少爺,是校草,而他只是路人甲。

不對,他後來會成為遲簾發小的對象。

如果那三分之二順利的話,他就不止是遲簾發小的對象,還是遲簾這個發小那個發小的對象,不會有好評價好印象的。

陳子輕拉出設置,遲簾已經去往下一站,我也要去下一站,我留著記錄幹什麼。

想必遲簾的父母早就清理了他所有平臺賬號,確保不讓他發現我來過。

陳子輕的手放在紅色的“刪除”上面,遲遲沒點。

算了,高考完再說吧。

陳子輕平時從不發朋友圈,這會兒他想發一個,發什麼,發個月亮吧。他站在窗邊,拍下了今晚的月亮。

阿蒙給點讚了,那兩個每天給他發茶語的男生也點了。

三人是他微信裡僅存的好友。

陳子輕和阿蒙聊了一會,他拉下褲子檢查胯骨的撞傷,青了一塊,不嚴重,過幾天就只會留下印子,不會疼。

這晚陳子輕毫不意外地失眠了,按理說他坐長途火車從老家來京市很疲勞,應該佔到枕頭就睡,可他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不時打開手機看一眼時間的流逝。

陳子輕爬起來喝了一杯涼白開,他在房裡來來回回走動,熱鍋上的螞蟻般向他的監護系統救助:“哥,我沒辦法開始第二段怎麼辦,你可不可以給我支支招。”

系統一如既往的講原則,不可以。

陳子輕焦慮地揪著頭髮繼續走,腳在地板上發出輕響,漸漸就出現了細微的溼印,他出汗了,渾身毛孔都張開往外滲著汗液。

腦中靈光一閃,陳子輕心跳加快地問:“我想買道具,就是那種儲存感情線類似效果的道具,我不是要全部去掉,我只是去掉一個人的,有嗎?”

系統說有,但藥有時效,一個月。

陳子輕呆愣許久,真有啊,他訥訥:“時間一到就馬上失效?”

系統:“不會一下失效,一個月後會慢慢稀釋減退。”

陳子輕點點頭:“會很痛嗎?”

系統:“沒什麼痛苦,睡一覺起來就忘了。”

陳子輕不敢置信:“竟然不痛。”

那道具藥在虛空展現,售價三萬九,有效期才一個月,其實挺貴的。

陳子輕算了算,他買了積分還剩幾千,只要他等到第四個遺願想辦法完成,積分就會漲。

“我買。”陳子輕說。

官方發出提醒,【宿主陳子輕,請你確認是否購買?】

陳子輕的嗓子有點幹,他猶豫了很長時間,最後給出回答:“……我先不買了吧。”

高三最後一個學期開學第一天,學校門口出現了一大盛況。

學生會長親自執勤。

查勤的老師和他說話,他面帶笑意傾聽,偶爾回應一句,距離上課時間還早,來的學生不多,進校門的更少。

有些學生想借遲到登記的功夫和學生會長有個接觸,那都是不用把未來託付給高考的,羅馬路上的住戶。

以後多半要和學生會長在某些宴會上聚會。

即便不為學生時代的那點怦然心動,也要為了家族利益交好。

隨著時間推移,日光亮起來,學校的輪廓漸漸明朗。

陳子輕走在學生隊伍裡,他邊走邊接電話,手機另一頭是遲簾的姑姑,那位長輩特地在他開學這天聯繫他,給他加油打氣。

“小顧,你專心備考。”姑姑說,“只要你努力了盡力了,最後成績理不理想都會是個完美的句號。比起結果,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陳子輕聽出她的深意和安慰,用認同的語氣說:“我也是那麼想的。”

姑姑鬆口氣,兩個男孩可以在一起,她也會盡可能地送出支援,但其中一個為另一個幾次瀕死,那就不行了,沒可能了。

去年她前後給她哥跟嫂子打電話,試圖讓他們十一過二人世界,就這事把她給暴露了,她哥在電話裡把她訓成了孫子,說她沒有身為姑姑的樣子,沒有盡到長輩的職責。

並叫她以後不要再犯糊塗,不要再聯繫小顧,如果她還想侄子活著的話。

姑姑在心裡長嘆:“見沒見到阿簾?”

陳子輕靠邊走,說話時嘴裡呼出一團團白氣:“昨晚見了,他跟謝浮視頻的時候。”

姑姑鼻子一酸,她生硬地轉移話題:“你高考前都住在謝家?”

陳子輕說:“我今天會找班主任問怎麼申請住校。”

“時間不多了,我覺得你還是住在謝家吧,住校要適應,那會影響到你。”姑姑以過來人的口吻說,“要是你運氣不好,室友之間的磨合能把你磨死。”

陳子輕遲疑了會:“那我聽姑姑的吧。”

他踩著上課鈴加快腳步:“姑姑,我到學校了,掛了啊。”

姑姑哎呀一聲:“是不是遲到了?”

“是遲到了。”陳子輕看一眼執勤的謝浮,“不過沒事兒。”

姑姑在掛電話前說:“小顧,你好好讀書,好好吃飯,好好交朋友,姑姑祝你一生都好。”

這是要告別的節奏。

陳子輕停了下來,他其實是很喜歡遲簾姑姑的,不過他尊重姑姑的決定。

電話掛了,陳子輕自覺去謝浮那邊登記,他排在幾人後面,下垂眼,線條柔軟的臉,小麥皮,一眼掃去不會停留的臉。

到陳子輕時,他從前面的人手裡接過本子和筆。

前面那人正要走,冷不丁地聽見一句:“怎麼現在才來?”

他以為是會長問的自己,欣喜地回頭解釋,話到嘴邊卻發現會長在看轉學生,頓時尷尬地一溜煙跑了。

校門口空下來,謝浮讓查勤的老師先走,他監督最後一位遲到的學生:“我在問你話。”

陳子輕在本子上寫名字班級:“起晚了。”

謝浮戲謔:“一晚沒睡吧。”

陳子輕寫字的動作停了停,他起來的時候謝浮已經走了,當時才不到五點,誰能想到謝浮會那麼早來學校。

謝家要派車送他,被他不好意思地拒絕了,他坐地鐵來的。這是他第一次坐地鐵來學校,再加上缺覺引起的頭昏腦脹,到晚了。

“實在不行就請假。”謝浮的氣息落在他發頂,“理由是失戀,沒心思上學。”

“不用請假,我挺好的。”陳子輕把筆夾本子裡,一同往謝浮懷中一塞,揹著書包大步邁進校門。

謝浮打開本子,視線跳過上面一溜名字,落在最底下那行。

高三(一)班顧知之。

“字真醜。”

謝浮說著,悠悠地拿筆,把“之”字上面寫淺了的“點”加重,塗成個圓,一左一右勾個彎折,像一對狗耳朵。

不用請假,挺好的?黑眼圈難看死了。

謝浮忽然想到那失戀的人領子有塊沒翻好,他皺了皺眉頭,壓下想追上去理好的念頭。

沒壓下去。

謝浮抄近路去教學樓,在樓底下逮到人。

陳子輕嚇一跳,這傢伙怎麼是在他前面到的?他看對方的腳,難不成會飛?

謝浮輕笑:“喜歡我腳上的鞋?”

“……不喜歡。”陳子輕收回視線要走,謝浮叫住他,“顧同學,你領子沒理好。”

陳子輕大早上的心情不好:“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你有強迫症,看到別人哪兒不整潔就煩?”他對上謝浮的眼,感覺自己觸碰到了真相,“那你別看就是了。”

說完就自行上樓。

背後猝不及防地傳來刺耳的“砰”聲,他站在樓梯上回頭,登記本掉在地上。

謝浮若無其事地彎腰撿起本子,他眼簾上挑,桃花眼中噙了笑意,像蘊著讓人臉紅心跳的情愫:“怎麼,顧同學要等我一起?”

陳子輕揮掉“謝浮砸本子”這個猜想,默默上樓。

一中少了校草,許多人情緒低迷,一班少了個人,座位進行了調整,陳子輕有了新同桌。

學校沒人找他麻煩,放學的時候孟一堃來他座位,叫他去食堂吃飯。

謝浮跟季易燃都在。

五人組變成四人組,而少的那個,是陳子輕和他們的連接點,氣氛意料之中的沉悶。

陳子輕去拿饅頭,桌上氣流都好像流暢了很多。

孟一堃趁機說:“阿簾忘了,我們還要帶上那傢伙嗎?我們和他接觸多了,難免會引起阿簾注意,他一注意,萬一……”

萬一再想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謝浮吃著餐盤裡的菜:“我已經對阿簾說他是我爸故交的後代。”

季易燃沒了食慾。

孟一堃嗆咳嗽:“老謝,你怎麼那麼說?這樣一來,顧知之不就跟你綁上關係了嗎?”

謝浮無奈:“我跟他開視頻的時候不小心讓顧知之入鏡了,他問那是誰,為什麼在我家,我當時想不出更好的說辭。”

孟一堃吸口氣:“阿簾是真的忘了,忘得乾乾淨淨。”

“兩人不合適,分了是天意。”謝浮奇怪道,“老季,你怎麼不動筷子?”

季易燃抿著的唇剛動,那個人就拿著饅頭回來了,他再次將唇抿成了一條線。

陳子輕自顧自地掰饅頭蘸湯料吃。

孟一堃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傢伙上午正常聽課做題,適應能力遠超他想象,內核比大多人都要強大。

是他小瞧了。

這麼快就能接受假分手成了真分手,不想著去國外上演痴情戲碼,要麼是已經找好了下家,要麼是談一段就深入地談,不談了也能爽快地抽離。

分手了還能跟前男友的發小們坐在一張桌上,正常情況都會避開的吧。

顧知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孟一堃不知不覺地看入神。

“一堃,你對著阿簾的前對象看得眼睛都不眨,不合適吧。”

耳邊忽地傳來一聲,他臉紅脖子粗:“我去,老謝,你說得這是什麼話?!”

謝浮輕描淡寫:“開個玩笑。”

孟一堃一口血都到喉管了,他偷瞥顧知之,好傢伙,對方只顧著吃,耳朵聾了。

這他媽都算什麼破事,孟一堃有種一夥全是主子,就他是個老媽子的錯覺。

陳子輕完全沒留意他們談的什麼,也沒感應到孟一堃的眼神,他在想事情,很煩的事情。

一個饅頭吃完,陳子輕決定問了,他瞅坐在自己左邊的籃球隊長:“季同學,你要留學的國家是哪裡?”

問題一出,季易燃像是認為自己聽覺出錯,他把身子偏向問他的人,愣愣抬眸。

陳子輕重複了一次。

季易燃眼底閃了閃,顴骨生出莫名的淡紅,低聲給他答案。

對面的孟一堃感慨,高中生活正式撞進沙漏裡,一點點地流逝,季易燃是他爸為他定的學校,沒有選項讓他挑,也絕對沒有更改的可能,孟一堃和他同個國家不同學校,有時間還是能聚聚的。

“一定要去啊?”

孟一堃聽到姓顧的問了一句,他表情古怪地瞪視,這是你該關心的嗎?

“嗯。”

更離譜的是,老季竟然還回了。

孟一堃桌底下的腳去踢謝浮,他倆私底下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交集嗎?關係好到這程度了?

謝浮沒反應,他在笑,唇角劃開,不知在笑什麼。

有學生會的人來和他說話,他依舊不見絲毫反應,兀自笑著,誰也沒看到他交握在腹部的雙手顫抖不止。

那是神經在遭受滅頂之禍。

“哎……”

一聲嘆氣擦過謝浮滿目瘡痍的領地,世界停止崩壞,進入短暫的死寂。

陳子輕手中筷子颳著餐盤裡的湯汁,他雅思是過了,可他該怎麼奔赴季易燃要去的國家……以他的自身條件,估計只能是個三流學校,那其他必走的程序呢,找遲奶奶?

先不說老人還會不會遵守曾經的諾言,他壓根就沒臉找。

那就剩下謝家的資源。

留學資金不是小數目,人家憑什麼幫他?

真幫了也是天大的人情,大到讓他產生心理負擔,這讓他後面怎麼掰他們的兒子?所以他留不成學。

本來他把季易燃放在第二個,現實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第二個不能是季易燃了。

陳子輕把腦袋從左邊轉到右邊,看著學生會長:“你也要去留學吧。”

字裡行間渾然不覺地洩露出了一絲茫然。

謝浮盯他。

陳子輕有種被謝浮看穿內心的不安。

謝浮唇邊弧度擴大,手不顫抖了,他摩挲僵硬的手指關節:“我會去京大。”

陳子輕呆若木雞:“你不出國?”

謝浮全身骨骼都不再疼痛發冷,他淡淡說:“是啊,我不出國。”

陳子輕既震驚又複雜,那第二個就是你吧。

什麼時候開始看情感狀態,他現在不行,接下來只能盡全力應對高考,上個大學圓夢,體驗體驗大學生活。

別的暫時都不想去想了。

陳子輕喝了口飲料,高考高考,他記得自己有張技能卡,不知道能不能在限制的時間內當一下學霸,在考場刷刷寫卷子。

不行,靠技能卡拿了很高的成績,去了大學也聽不會,不能作弊。

陳子輕發起了呆。

……

孟一堃終於從發小出國計劃取消的驚愕中出來,他湊近謝浮:“你不是早就確定留學的學校了嗎,怎麼又不去了?”

本來是謝浮遲簾一個國家,孟一堃季易燃一個國家。

現在謝浮不去了。

孟一堃想破頭都想不出來這是怎麼回事,謝家又沒破產。

然而謝浮只是說:“個人原因。”

孟一堃不滿他的敷衍:“個人原因是指哪方面?”

“日後你會知道的。”謝浮說著,關心地瞥向發呆的人另一邊,“老季,你手怎麼了,癢嗎,一直摳。”

季易燃的面色比平時更冷。

“我靠,老季你搞什麼,怎麼把手摳爛了?!”孟一堃驚呼。

“只是,感染。”季易燃將桌上的一點血跡擦掉。

陳子輕被他們的談話拉回現實,他一瞟季易燃青筋突顯的大手,嘀咕:“一看就是打籃球的手。”

關節粗大變形怪狀,挫傷多,指骨很長,指甲修得又短又平整。

季易燃沒把一雙醜陋的手藏在桌下,就那麼給他看。

去了國外,想被他看的機會都不多了,自己又不能不去。旅途漫長,只能把渺茫的期望寄託在將來。

陳子輕只瞟了兩三秒。他的眼皮底下伸過來一隻手,過大的視覺衝擊差讓他晃了下神。

謝浮翻轉手掌:“那我這是什麼手?”

學生會長像求偶期的孔雀,在開屏。

陳子輕撇嘴:“孟同學不是說過嗎,就那樣。”

謝浮輕挑眼尾:“那樣是哪樣?”

“老謝你記性多牛逼,怎麼沒印象了?”孟一堃粗聲,“老季請我們吃飯那次,我跟顧同學說你的手是仙品,他說他不是手控,他只喜歡……”

謝浮不鹹不淡地開口:“行了,想起來了。”

走向噁心人的話題就此止住。

陳子輕下晚自習沒立刻回謝家,他在找日常茶語的目標,昨天他在火車上找人完成了,今天的還沒做。

一帥哥在車棚拿車,陳子輕拍他肩膀,茶語剛說到一半,餘光猝不及防地瞥見斜對面屋簷下立著一道身影。

看不太清面孔,但給他的感覺是謝浮。

帥哥把車解鎖,不解地撓著頭髮詢問:“有事兒嗎?”

陳子輕搖頭退開,帥哥騎上車走人。車棚颳了陣冷風,陳子輕把厚校服外套的拉鍊拉到頂,下巴埋了進去:“是謝同學嗎?”

謝浮立在那裡:“只對男朋友茶?”

陳子輕張了張嘴:“我沒男朋友了啊。”

“沒男朋友了就隨便茶?”謝浮似是回想起什麼信息,“說錯了,不是隨便,我注意你半天了,你會打量對方的身高和臉。”

陳子輕瞪大眼睛,謝浮不是坐上私家車走了嗎,怎麼不光在學校,還跟蹤他,無語死了。

“茶個人還有這要求。”謝浮善解人意地說,“你怎麼不乾脆上校內顏值榜上挑。”

陳子輕沒說話,臉上寫著“這個想法不錯”。

謝浮一步步走出陰影,他拎著書包,一身校服穿出了高級私人定製的氣質:“不茶就會死?”

陳子輕半開玩笑:“是啊。”

謝浮也是半開玩笑地口吻:“這不是有現成的嗎,不會用?”

陳子輕一怔:“你不喜歡。”

“我什麼說不喜歡了?”謝浮嘖了一聲,“我確實不喜歡。”

他往車棚方向走來:“不過我做過你假男朋友,又是你前男朋友的發小,你對茶人有癮,我可以助人為樂。”

陳子輕頭皮繃緊:“我跟他都沒關係了,跟你就更沒關係了。”

謝浮帶著淡淡的煙味站在他面前:“後半句哪來的依據,你最好想明白再說。”

陳子輕一哂,後半句不成立,他住在謝家,有關係。

謝浮體諒道:“你頭腦不清醒,明天還是請假吧,我替你交假條。”

陳子輕掉頭就走:“我早上就說我不請假了。”

“那你一副寡婦樣。”謝浮的目光落在停住腳步的人背上,從上到下一寸寸地遊走,“你男朋友離開了你沒有活不下去,反而活得更好,分離焦慮症也不治自愈,這不是好事?”

陳子輕心說,是好事。

謝浮神情模糊不清:“上次你前男朋友被爸媽叫去房裡談話,你半死不活,他忘了你,忘了你們的甜蜜愛情,這對你來說的確是很大的打擊,你如果要殉情,”

陳子輕飛快地阻止他往下說:“我不會!”

“說實話,我挺鄙視談個戀愛要死要活的人,未免太矯情。”謝浮說,“阿簾自身有心臟病,他的要死要活和常規不同,我能理解。我作為他發小,你們談的時候我尊重祝福,你們分了,我不會對你詆譭落井下石,我希望你在我家住的這半年能做好學生的本分,不忘初衷。”

不愧是學生會長,說得比唱的好聽。

有時候親和友好甚至善良,有時候又發神經。

陳子輕望著會留在京市的少年,那就把日常任務放在他身上吧,去掉“哥哥”這個稱呼。

……

白天上了一天課,陳子輕晚上洗了個澡就睡了,他不知道自己睡著沒多久,房門的門鎖就被識別打開,謝浮咬著煙走了進來。

房間窗簾拉得嚴實,裡面只有明明滅滅的猩紅煙火。

謝浮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握住熟睡人的食指在屏幕上一按,他沒把那隻溫暖的手放回去,而是就那麼握著,另隻手划進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