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38章 啟明製造廠(第2頁)
,跟他算賬“我念這麼老半天,你都不知道餵我喝一口水,你的心是鐵打的。
陳子輕連連道歉,宗懷棠才肯罷休,老大爺式地趴在床邊,催促他快點把水送過來。“我在倒了。”陳子輕翻出桌上的缸子。
宗懷棠給他念名字期間,他腦子裡的積分袋就沒停過,嘩嘩嘩地飄落,形成了積分雨,先不管依然是負數的賬戶餘額,積分袋的出現能讓他確定名單的真實性。
陳子輕一邊去拿暖水瓶,一邊回憶著名單,真的沒有“向寧”這個名字。
陳子輕沒接收到原主五幾年的記憶,不知道他那晚是沒在宿舍,還是怎麼回事,總之他逃過了一劫。
那就還是磕死的。只不過不是磕死在八零年初,而是五幾年。
很有可能就是事故發生的當年,或者之後一兩年內。
因為事故發生在二十多年前,馬強強的爹媽在中年時期給原主送過老雞湯,這兩件事能推斷得出來。
陳子輕把開水倒進缸子裡,端到窗戶邊吹風,湯小光跟鍾菇都不在名單上面。
你把水端到那裡幹什麼,風又不渴。宗懷棠有氣無力。
陳子輕喊我怕你燙嘴,我晾一會兒。
宗懷棠的眼瞼輕抖,他在床邊滾了半圈,從趴著變成仰躺,修長的手臂垂到後面撐在地上。不多時,陳子輕喝一點試了試水溫,端到床邊給他“可以了,喝吧,不燙。”宗懷棠姿勢不變。
陳子輕為難地說“你不會要我用嘴一口一口餵你吧。”
“正常人想都想不出來的東西,你輕飄飄就說出來了。”宗懷棠長嘆,“我到底找了個什麼樣的對象。
慚愧。
可別,你不用慚愧,是我思想貧瘠,沒有你豐富,我的問題,我爭取早日跟上你的腳步。
宗懷棠又滾了半圈變回趴著,他湊到白瓷的缸子邊沿,嘴叼住,懶懶洋洋地喝了幾口,緩了緩嗓子的痛感,翻身躺到陳子輕的腿上,閉上雙眼昏昏入睡。
宗懷棠摟住他的腰,臉埋進去“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都是瘦金體。”
陳子輕看男人柔軟的發頂,也對啊。
外面不知何時靜了下來,宿舍裡也很靜,陳子輕枯坐著,他沒想到今晚會是這個發展,這麼太平。
腿上的男人漸漸睡了過去,陳子輕給他蓋好薄被,一時興起地用指尖撥了撥他長密的睫毛,起身獨自去找鍾明。
等不到天亮了,這個晚上就要把一切搞清楚,完成任務離開。剛出宿舍就被一片樹葉抽到了眼角。
風很大,憋了很久的雨看樣子是要來了。陳子輕匆匆穿過走廊,身後的主線斷開,黑暗如期而至,他腳步不停地跑下了樓。
鍾明從陳子輕手上接過了名單,聽到了他說的瘋言瘋語和鬼話連篇。
在一陣冗長的壓抑之後,鍾明沒有指著陳子輕的鼻子大聲喝斥,也沒有撕碎名單砸他臉上,或是叫他明天去看醫生吃治精神病的藥物。
鍾明就只是沿著陳子輕的摺痕將名單折起來,並向他提出了三個問題。鬼魂還能再死一次
我師傅的臨終遺言是要我發誓,一定重視廠裡的電路,這怎麼說
“我和一些同志都有心跳,有體溫,能感覺到痛,走路不會踮腳尖,也沒有飄著走,這又要怎麼說
陳子輕三個問題都答不上來,他不能透露宿主跟任務,以及120區的特點相關的信息,只能沉默。
鍾明把名單塞進陳子輕的褂子口袋裡“我可以不管你的胡說八道,別人不行,不要再跟別人說這些,有的人開不起玩笑,會覺得晦氣不吉利。
“你真的一點都不信”陳子輕盯著鍾明,“一點都沒有想起來”
“回去睡吧。鍾明若有似無地避開他的審視,說完頓了頓,又說,“我送你上去。”陳子輕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上樓聲沒一會就消失了,鍾明一直站在走廊,他站了足足有一個小時,突然就一頭衝進風裡,大步朝著生產區大門方向走。
門口,保衛科的同志叫道“鍾師傅,這麼晚了是要去哪”
“回家”
鍾明快到家的時候,看
見一箇中年人在他家門口探頭探腦,他一路邁到最大的步子讓腿上肌肉發酸,卻沒有減慢一分。
鍾主任。那個中年人看到他就連忙熱情地迎了上來,手裡還拎著個簍子,裡面是幾瓶桔子罐頭。
中年人不是廠裡的同志,兒子是,偏巧他兒子就在鍾明帶領的第一車間。兒子臉皮博,當爹的就上前線。
這已經是對方第二次來送禮了。
鍾明今晚的態度比前一次要熱情些許“叔,你怎麼站這裡”
大叔的表情帶著恭維“我路過你這,就來看看。”
“我平時都住廠裡,一般只有週末回家,今晚要不是有例外,你就跑空了。”鍾明開門鎖,進來坐坐吧。
大叔進了屋子就把罐頭放到一邊的桌子上,鍾明給他倒了杯水,兩人坐著聊起天來。
鍾明住的地方很大,大叔粗略地掃了一眼,覺得這麼大地方只有他一個人住,顯得有點冷清,便開口詢問。
鍾主任,這裡就你一個人住嗎
“嗯。鍾主任不懂大叔為什麼提這個,“做了主任以後新分的房子,原先是跟家人一起住的。
他忽然抿直了唇,不是應該回到爹媽那兒嗎,怎麼上這來了。
你沒想過找個對象啊
鍾明收了收下顎線條“這種事,要看緣分,緣分沒來,想也沒有用。”
大叔見他不願意多聊這個話題,就趕緊找了新的話題跟他聊,兩人接著又聊了一會,大叔就要離開了。
行,那我就不送了,這次的罐頭我收下了,下次如果過來,不要再帶東西。鍾明把人送到了門外,直白道,“我收徒一看實力,二看眼緣,要是符合,我會收的。”
哎,好好的好的
大叔隨口應付了一句,但他心裡知道,如果他想讓兒子成功拜師的話,絕對不能空手來。
咔噠
房門關上了,大叔沒離開多遠就發現自己把手套落在鍾主任家裡了,那是一副剛買的新手套,他利索地返回鍾主任家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敲門拿回
手套。
咚,咚
敲了兩下門,沒有人開。
大叔很是疑惑,他才出來了一會,鍾主任不可能出門了吧
咚咚
大叔又敲了兩下,房門還是沒開,就在他準備放棄離開的時候
“咔噠”
鍾主任家的門從裡面打開了,大叔正想張口,沒想到給他開門的不是鍾主任,而是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陌生女人。
這個女人低著頭,看不見臉,開門後也不說話,一直靜靜地站著。
大叔一時楞住了,沒有說話,他剛從鍾主任的家裡出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裡頭只有鍾主任一人,怎麼現在又突然出現了一個女的
請問你是大叔客氣地問。
女人沒有回答,依舊低頭站著,一動不動。不知為什麼,大叔在這時候有些緊張起來,更是後悔回來了。
你是鍾主任的親戚嗎大叔再次詢問,語氣也變得乾巴緊繃。
又過了一陣,女人終於說話了,只見她一字一頓,毫無情感,彷彿是第一次開口說話。鍾明的一妻子。
什麼大叔怔住了,鍾主任不是連對象都沒有嗎,哪來的妻子
對不住,不好意思,我,我的手套剛剛忘裡面了大叔的心幾乎快提到嗓音眼,他想不通眼前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人低著頭,緩慢地轉身,她醒目的紅色外套下是蒼白毫無血色的手腕,而就在她的手腕上,正綁著一根用紅繩串著的銅鈴。
銅鈴的上面刻著滿滿的符文,當大叔看著這個銅鈴時,頓時心頭狂跳,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他的脊背。
這種銅鈴,他曾經在鄉下老家見過,印象非常深刻。這是給死人用的,結陰婚才會綁的銅鈴。
想到這,大叔看著面前這個穿著紅色衣服,始終低著頭的女人背影,心中湧起巨大的恐懼,他再也不敢拿什麼手套,當場便狂奔逃離開去。
女人進了門。
女人的聲帶像生了鏽的鏈條,她極慢地說“我一是你一的妻子。”
鍾明心想,這是哪來的瘋子雖然他不打女的,但他能給轟走,他眼露厲色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直一都一在,只一是一你見一不一到一我。
女人說著,低垂的脖頸咔嚓咔嚓作響,她一點點地抬起了頭,兩隻血紅的眼睛對著鍾明,灰白的嘴巴向兩邊劃開,像是在笑著說現在你能見到了。
鍾明大駭。
女人把手伸進紅衣服裡面,掌出紅紙“這一是一我一們一的一生一辰一八一字。”
目
腕上銅鈴發出瘳人的脆響,女人將紅紙遞過去“你爹一媽一跟我爹媽一對過一了,說我們一合一適,我們起過。
“我不喜歡你,我會跟我爹媽說”
不假思索地從嘴裡蹦出這樣一句,鍾明耳邊驟然死寂,兩秒後有嗩吶聲,敲鑼打鼓聲,哭喊聲,他魁梧的身子震了震,兩眼發黑地衝出了家門。
陳子輕上了樓沒有回宿舍,他又下來了,就在樓梯口坐著,有個同志出來抽菸被他抓了個正著,以為煙要被沒收,卻被他要走了一支。
兩人各抽各的,沒有扯閒篇。
水塔那邊隱約有哭聲,陳子輕眼皮一跳,他讓同志趕緊回去睡覺,自己朝著哭聲的方位靠近。是個男的在哭。
悶在喉嚨裡,不知道是有多痛苦。
陳子輕硬著頭皮關切道同志,你這是
近了,腦子裡有了能對得上號的人,他快步過去蹲下來鍾明
鍾明沒有回爹媽那兒,不敢回,他跑回了廠裡,摔在地上起不來。陳子輕把他扶起來,攙到院子裡的椅子上坐下來,藉著路燈的光發現他的頭破了,血水流到眼睛裡,猶如血淚。
陳子輕一下就明白過來了。
鍾明彎下腰背痛哭,嘴裡沒有章法地說著什麼,陳子輕不拿著“孫二是領頭人之一”這個信息試探了,就聽他自言自語。
魂不能安生,往事不能永遠塵封。
鍾明說我當年中了
你的激將法,死板地帶頭組織的抗議,拉電線搞破壞是孫二的主意,怕人多堵不住嘴,就他們幹,後來孫二拉上了白三。
陳子輕的嘴角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