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小橋 作品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曇姜醒來了。(第2頁)

 


    海面光環減弱,麒麟速度變慢。
 


    冰晶觸手纏上那一刻,麒麟倏然變為一縷光線,令它們纏了個空。
 


    太陽已經落山,當光環縮小合攏成一個光點時,這片海域徹底陷入黑暗。
 


    那十幾條冰晶觸手並沒有縮回海水裡,它們似鬼魅一般在海面上扭動,象徵著捆綁人類的種種苦痛。
 


    撕心帶著恨意的冷笑,隨著海浪湧向鮫人島的方向“你們真以為我誅散不了她的魂魄呵,我只是想要折磨這些石心人罷了。”
 


    鮫人群島上遍地明珠,散發著幽幽熒光,點綴著極北之海上漫長的黑夜。
 


    “君上”
 


    越明江落在令候身邊,見他捂住胸口,向前踉蹌,慌忙想去扶他。
 


    又怕僭越,在旁猶豫不決。
 


    令候頃刻站穩,示意他不必慌張“我無礙。”
 


    越明江擔心“要不要我啟動歲月梭您還是立刻回去吧”
 


    令候搖了搖頭。
 


    姜拂衣才剛落地,就瞧見漆在她右手邊暈了過去。
 


    他被撕心影響,原本正在打坐凝氣,忽被法術傳送,遭受了一些反噬。
 


    通過滄佑劍,能感知到並不嚴重。
 


    姜拂衣先扶住左手邊險些倒下的燕瀾“你怎麼樣”
 


    燕瀾一聲“沒事”堵在嗓子眼裡,啟唇便是一口血湧出,緩慢昏在她的肩頭。
 


    姜拂衣費力撐住燕瀾,緩緩蹲下,讓他靠在自己懷中坐著。離近了才瞧清楚,燕瀾臉頰和頸部的皮膚,浮現出細碎清淺的蛛網狀裂紋。
 


    上次姜拂衣借用涅槃火的神力,也曾出現過這種情況。
 


    且他的心脈,似乎遭受了損傷,姜拂衣焦急的看向令候“燕瀾這借的什麼力”
 


    “我本體的神力。”令候微微皺眉,“這套禁術對他而言,比我以為的困難很多。或者說,我高估了自己轉世為人以後的承受能力。”
 


    “那他”姜拂衣心口滯了滯。
 


    令候將她的擔心看在眼裡“還好,閉關靜養一陣子便會恢復。”
 


    姜拂衣呼了口氣,又忐忑著問“君上,我娘呢”
 


    令候望向鮫人島上最巍峨的那座宮殿“魂魄歸位,要比我這借來的法術更快。”
 


    這話意味著救回來了,姜拂衣目露感激“多謝。”
 


    道謝雖然太過膚淺,卻又不得不說。
 


    “只不過”令候頗為疑惑,“撕心比我從外部推測的更強一些,他好像已經可以強行突破封印,卻在刻意推遲,不知意欲何為。可惜我這道分身能力有限,感知不到。”
 


    他話音落下,一群鮫人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什麼人”
 


    為首的鮫人護衛見到姜拂衣,忙招呼同伴退下“是姜夫人的女兒。”
 


    姜拂衣原本想和令候說些什麼,被打斷之後暫且擱置“麻煩幫我找幾間空房。”
 


    鮫人護衛忙說“諸位這邊請,我家王早就為諸位準備好了。”
 


    姜拂衣道了聲謝。
 


    等安頓好他們,姜拂衣按捺不住,想先去看望母親。
 


    她從燕瀾的房間裡走出來,見到令候站在院中,微微躬身,像是在觀察牆角水潭裡的一簇珊瑚。
 


    姜拂衣停下腳步“君上不需要休息”
 


    “我在等你。”令候直起身,朝她望過去。
 


    他立在明珠雕琢而成的燈籠下,被暖光籠罩,周身似乎也在散發著一層淡淡的金光,“曇姜神魂歸位,不會這麼快醒來。而我這道分身即將消散,有些話,想和你單獨聊幾句。”
 


    姜拂衣略微怔忪“消散”
 


    瞧令候的氣色,看不出任何異常。
 


    她還以為禁術的反噬,全被燕瀾承擔了。
 


    令候指了下自己的心口“分身心脈脆弱,已經瀕臨碎裂,忍著罷了。你無需露出這般神色,只是一道分身而已,消散後,我會從本體甦醒。”
 


    姜拂衣思緒萬千,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道他這道分身還能撐多久,便不再廢話,等他說正事。
 


    令候“你也不必拘謹,我想和你聊的是些私事。”
 


    姜拂衣揣測“武神劍”
 


    令候的確要說武神劍。
 


    姜拂衣的性格太像奚曇,受人點滴之恩,時刻銘記於心,令候憂心此事也會成為她的一個枷鎖。
 


    令候道“我當年決定舍劍救你家先祖,是我一時興起,也是你家先祖的造化。然而你們石心人竟總想著將神劍還給我,並無必要,如今奚曇和曇姜,已為我鎮守撕心三萬多年”
 


    姜拂衣沒等他說完“他們並不是在為您做事,而是在做分內之事。”
 


    令候“但是”
 


    姜拂衣“我知道您是想安我的心,可是外公在我心中是位大英雄,被您給說成狗腿子,這不合適吧”
 


    令候“”
 


    他換另一種說辭“好吧,武神劍已經從一定意義上物歸原主,自你開始,你們石心人再也不虧欠我什麼。”
 


    姜拂衣“您指的是我和燕瀾”
 


    “自然。”令候看向她的目光,略帶幾分感謝,“燕瀾天譴之身,幸得有你不離不棄的護他伴他,武神劍之於我的意義,也不過如此。”
 


    姜拂衣攏眉“我和燕瀾的結伴互助,是出自相處來的深厚情誼,並不是因為欠債和還債,不能被您拿來這樣抵消。”
 


    令候解釋“我明白,我的意思是順便”
 


    姜拂衣說“一碼事歸一碼事,此事不存在順便。我這人向來較真,認為世上無論哪種情誼都該是純粹的,倘若夾雜其他,就會變了味道,我很不喜歡。”
 


    令候陷入沉默,又說了聲“好吧”“姜拂衣,你說奚曇總愛躲著我,是討厭聽我講道理,實際上我和他講話,如同和你溝通,鮮少能夠完整講完一句話。”
 


    姜拂衣“”
 


    不曾想堂堂上神,竟會介懷這句調侃,她訕笑“不過,君上您有句話說的不錯,石心人與您之間的虧欠,一定會在我這裡做個了斷。”
 


    “哦”
 


    “據說石心人一脈單傳,我娘只可能有我一個女兒。我若因為鎮壓撕心而力竭,您的神劍雖然就此消失,卻並未辜負神劍原本應該揹負的使命。等同將神劍還給您了,是不是”
 


    “這並不是我想看到的結局。”
 


    “再說我活著您當年贈劍給我家先祖,除了憐憫之心,還想以我家先祖證人神之道。我娘天生意識殘缺,恐怕很難修成神,如今只能指望我,我若證道成功,神劍同樣完成了應盡的使命,對不對”
 


    令候卻反問“你是否清楚修成人神的難度”
 


    “我知道不容易。”姜拂衣雖然從未朝這個方向努力過,但似外公這般驚才絕豔,竟將心思全都放在了尋找真愛、繁衍後代上,人神之路究竟有多難,可見一斑。
 


    “你恐怕並不是太清楚。”說起此事,令候的容色凝重不少,“姜拂衣,非我潑你冷水,這番話,我對你家每一位先祖都曾講過。”
 


    “您說。”
 


    令候微微仰頭,夜空不見星月,僅有濃厚詭譎的雲層,大雨將至“從大荒到人間,人族至今沒有真正的成神者。第一個修成神的人類是最為艱難的,因為此人不僅要修成神,還必須成為太初上神。”
 


    “啊”姜拂衣愣住。
 


    “若非如此,我何必將自己的神劍融為太初之力,贈給你的先祖在我們九天神族,唯有九上神擁有太初之力,其他神族,只擁有九天清氣。”
 


    姜拂衣虛心求教“區別究竟是什麼”
 


    令候緩緩講述“太初,乃渾沌初開時,世間最純粹的一股力量。其中,這股力量又分為九種不同的體系,我們九個,分別誕生其中,各修各道。隨後誕生的一眾神族,都是遵循我們開闢的道統而存在。人族不在這九種道統內,按道理說,永遠也無法修成神明,獲得神力”
 


    令候一口氣講了很多,想起自己有可能講不清重點,疑惑著望向姜拂衣,“我這般解釋,不知是否清晰”
 


    姜拂衣凝眸思索“我大致能懂。”
 


    九上神如同岸上的九座燈塔,開闢了九條成神航道。
 


    人族不在這九條航道內,無論怎樣在大海上航行,始終無法上岸。
 


    人族想要上岸,需要一個人類開闢一條新航道,上岸成為人族的燈塔。
 


    該怎樣上岸,九上神也不知道。
 


    他們誕生於太初,天生便是燈塔。
 


    唯一一個曾經接近海岸的人類,就是姜拂衣的鐵匠先祖,卻也沒能上岸。
 


    她詢問“我可以這樣理解麼”
 


    “有些差別,不過,按照你的理解也沒問題。”令候認為沒必要講的太清楚,她反而會更迷糊。
 


    “您說的沒錯,我對修成人神的難度,確實瞭解不足。”修煉可以憑藉決心和毅力,悟道實在太難了,姜拂衣開始覺著沒戲。
 


    見她似在沉思,令候望一眼燕瀾的房門“你莫要指望燕瀾悟出此道,他雖已歸屬為人族,依然身懷神族根基,他的成神之路,始終是在武神的道統上。否則,他無法施展禁術向武神借用神力,哪怕武神是他的前世。”
 


    姜拂衣襬了下手“我不會指望燕瀾先上岸當燈塔。您救活我家先祖,是想讓我們證道,結果我揣著您的神劍,還要您轉世為我照亮前路,算哪門子的報恩,先祖更不會心安。”
 


    和石心人糾纏數萬年,令候聽見“報恩”兩個字,就禁不住有些頭痛。
 


    姜拂衣笑道“您先別慌,我雖說會努力,卻一定不會像我的先祖們,為了傳承武神劍而將繁衍後代當成責任。”
 


    收起笑容,她的語氣逐漸低沉,“我拼勁全力都攀登不上的高峰,不認為我的兒女會比我強。或者說,當我有能力上岸成為燈塔,才會考慮要不要生兒育女。畢竟,我不忍心兒女也像我一樣,在無邊無際的深海巨浪中艱難漂泊,掙扎求生。”
 


    姜拂衣覺著,但凡母親腦袋清楚一點,都不會選擇孕育子嗣。
 


    可她也會偷著慶幸母親的不清醒,才令她們在今生有緣成為母女。
 


    令候注視著她的雙眸,這一刻,清澈、悲憫、感恩、堅毅,同時出現一雙烏亮的眼睛裡。
 


    他原本一直覺著姜拂衣像極了奚曇,卻在這一刻,發現她年紀雖小,某方面竟比奚曇更為通透。
 


    或許,她真有希望
 


    令候沒有開口鼓勵,也沒再繼續和她談論此事。
 


    他伸出手,接住一滴從天而降的雨水“人間的雨,雜質頗多,沒有大荒的乾淨。”
 


    姜拂衣仰起頭,濃雲正孕育著大雨,不知是自然現象,還是撕心即將破印造成的“君上從溫柔鄉前來北海,一路看著三萬年後烏煙瘴氣的人間,會不會後悔將這片棲息地讓給了人族”
 


    “不存在讓,戰爭過後,我族必須離開,大荒註定成為人間。再者,我這一路除了看到一些烏煙瘴氣,更看到一個蓬勃發展的種族,不斷突破極限,令原本荒蕪無序的世界,變得井然有條,豐富多彩。這與我族決定和魔族、怪物們開戰之時,預估的未來走向基本一致。”
 


    令候提前窺見了未來,可謂是憂喜參半,“只不過,和我們的期盼卻相距甚遠。”
 


    按照他們的預估,封印出現鬆動時,大荒怪物已是強弩之末,而人類也已進階到能夠誅殺怪物的高度。
 


    不曾想,人族突破的進度,落後於他們的預估,且落後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