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缺紙(修文) 修了一下,有空可以重新看一下......
往會稽去的馬車裡,此時的李瑀已不是上午傳旨欽差的裝扮了,著一身便服,同車的內侍不是別個,正是大興莊裡接了桑蘿二兩銀子賞的那一個,自然,此時也不是宮裡內侍的裝扮了。
二人同車而坐,馬車走了一程,李瑀掀開車簾往外看,等過了一兩個村莊,又見有人煙時,轉頭問同車人:“岑內侍,咱們進去看看?”
那岑內侍此次出宮原就是帶著任務的,豈有不應之理?
“成啊,趕了遠路,咱們進村討口水喝?”
馬車遠遠停了,不帶扈從,只他二人步行入村。十多戶人的小村子裡轉了一圈,又在老鄉家裡坐了一歇,回到馬車裡已是兩刻鐘後了。二人一上馬車,那岑內侍就笑了起來:“李大人,這桑娘子頗有意思啊。”
竟是歙州鄉民口中的活菩薩。
原李瑀,就是隨行內侍們也發現大興莊和外邊的不同來了。
沈家住在莊子相對靠裡的位置,一路過去,大興莊裡不計男女老幼,那精氣神,哪是亂了幾年的世道里能見著的?且不止人精神,莊子裡各家屋前屋後還不少見家禽牲畜。
偏是這般異樣的景兒,上至陪同而來的歙州刺史、長史,下至旁邊跟來看熱鬧的鄉民面上都無半點異色,顯是習以為常的。
然而一路由北往南來的李瑀和一眾內侍可不覺得正常。
被圍了數月的京都不說,哪怕京都之外的多少地方,秩序也還在緩慢恢復中,百姓饑饉困頓才是常態,被禍害得厲害的地方,二三百里人煙斷絕、雞犬不聞也不鮮見。
李瑀與曾子騫說的話不假,他此次南來,一則是要往會稽去,二則,陛下居於皇城,他和岑內侍此來便是做天子的眼,來看一看南邊情況的。
“是有意思。”李瑀何許人,一進村子就發現這村子裡與大興莊相似,雖不如大興莊富裕,然家禽牲畜也是有的。
一個謀臣,一個天子近侍,有心觀察和套話,村子裡轉了一圈,知道的事情就多了,山雞、野兔和羊了。
知道鄉民從前藏身深山,李瑀問起他們怎麼知曉外邊太平之事的,原以為是官府宣講進深山,沒曾想這裡頭也有大興莊。沈烈幾人帶著山民出與李瑀這兩個外鄉人聽了。
歙州,大興莊。
李瑀笑了起來。
世家中一個範氏,平民裡一個桑氏,還有這麼一群身手不錯且肯為朝廷奔走的青壯。
“等從會稽回來咱們在歙州一帶再走訪走訪。”
李瑀的直覺,大興莊,他很該再去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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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蘿知道官府和民間都嚴重缺紙的事是在下午,褚其昌來量過地後,沈寧和莊裡大大小小一群十幾個孩子全往城裡奔,不為別的,去看貼在佈告牆上的兩紙詔書。
回來時卻帶了另一個消息,官府招募能做竹簡的竹匠,沈寧和許文茵這幾
個做著毛筆小生意的順道往州學附近的筆墨鋪子送了一趟貨,州學外那幾家筆墨香燭店竟也在收竹簡,處理好打好孔的竹簡十片三文錢。
這對莊裡大多數人家來說可都是好消息,甚至比之官府招募竹匠還要更有吸引力些,因為官府招募的那得白天去上工,但各家田地都不少,除非家裡人口特別多的,誰有功夫拋下田地去官府幹活?筆墨鋪子收的就不一樣了,這活兒男女老少學一學都能幹好,白天忙農事,天黑了就在家裡削個一兩個時辰的竹簡,一天也能賺好些。
沈寧還給帶了幾塊竹簡的樣兒回來,陳有田他們確認這活兒真能做後,一大幫子人全往山裡伐竹子去了,就連沈金和沈銀都跟了上去,甭管多少,總是能見著錢不是?
桑蘿卻是皺了眉:“城裡的筆墨鋪子已經沒紙賣了??()_[(.)]???.の.の?()?()”
沈寧點頭:“有,但很少了,且聽掌櫃的說進不到貨,現在剩的那些紙都寶貝著呢,價格抬得極高,尋常人用不起了。()?()”
可不就是用不起,十片竹簡三文錢的收購價,編成一卷往外賣得多少錢?竹簡都沒幾個人用得起,更遑論稀缺時期的紙價?
如果沒了紙,官府也好,讀書人也好,再想正兒八經寫點什麼東西,要麼自家上山砍竹子削竹簡,光是一道道的程序都不少折騰,要麼就是掏錢去買。
紙貴,竹簡就便宜嗎?
不是自己付出大量勞力親自去砍、片、削、煮、烘,要買這竹簡也不便宜,一卷竹簡看大小,若是五十片,商家收購就十五文,到了學子手中少說二十五到三十文。
一卷竹簡才寫得多少個字?一片竹簡二十個字是常規,字寫得絹秀的最多也就四十字。一卷竹簡一二千言,不算筆墨,只這竹簡就得花出二十五到三十文去。
這比之前用紙都貴了。
桑蘿一方面理解了古代為什麼這麼難出讀書人,一方面也終於懂了為什麼古代文言文都那樣簡練,其它方面不作引述,只說用紙或竹簡的困難,不簡練也不成。
有紙原是一種進步,然而眼下的大齊在紙張的用度上這是在倒退著走了。
隨沈寧一起過那些造紙的匠人難道是戰亂裡都沒了?不然沒道理這麼久不做紙出來呀,有錢誰不賺啊?()?()”
桑蘿有些心不在焉:“可能吧。()?()”
只這話她自己都不大信,整個大齊不會只一家人會造紙吧?
晚上把每日早曬晚收常水淋的那一份已與麻絲頗像的樹皮收了回來,桑蘿看著這東西就出神。
沈烈和沈安今日也看到官府的榜文了,下學回到莊子裡時,家家門口都在片竹片,也知道筆墨鋪子收竹簡一事。
沈烈看桑蘿看著那些樹皮出神,低聲問道:“你想做紙?”
桑蘿沒有回答,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紙和犁是兩回事。”
眼下做出來又怎樣呢?大齊不缺紙的情況下,她弄出和外邊賣的一樣的紙還能自家人用用,悄悄賣一些也無妨,但眼下大齊缺紙,顯見得非常缺紙,連衙門都開始倒回去用竹簡
了,她真弄出紙來就是個活靶子。
四下裡也無人,沈烈握了桑蘿的手,低聲道:“先彆著急,大齊的造紙方子眼下是把在誰手中,又是為什麼缺紙至此咱們還都不清楚,還是先不妄動的好,我回頭有機會找人打聽打聽再說。()?()”
“我知道的。()?()”
別看她們家今日風光,又是聖旨又是牌坊的,真要是一個不注意動到了什麼惹不起的人的利益,人家要捏死她們真是分分鐘的事。
桑蘿就是清楚,這心裡才不是滋味。在這樣的時代無權無勢便是無根浮萍,就是想做什麼其實也不容易的。桑蘿現在想想前番獻犁,沈烈當時不肯傍晚去送,而是出去轉了一圈後,最後鼓動得全莊子人一起在第二日大張旗鼓的獻犁,未必沒有防著什麼的心思。
武將尚且不乏殺良冒功者,那時候的他們雖受曾刺史贈書之恩,說到底真正的接觸也不多,何談了解?便是獻犁這樣對各方都好的事,沈烈心下只怕也存了提防。何況是紙?
“好了,先不想這事,不清楚箇中究竟之前,你只當自己什麼也不會。?()_[(.)]???♂?♂??()?()”
沈烈笑著在桑蘿額上畫了幾道波紋:“你現在要少憂慮才好,不然我怕孩子生出來會是這樣的。()?()”
桑蘿把沈烈的手拉下來,失笑:“有你這麼打趣的嗎?”
不過被他這一鬧,先前那點不好的情緒也確實散了。
把那些樹皮往笸籮裡一放,真就撂開了手,夫妻倆湊在一起商量家裡的房子怎麼蓋,這是眼下緊著要辦的事,且因為能騰出的園宅地更大,手上的銀子也寬裕,之前規劃的都要換一換了。
商量得差不多了,點了盞燈,一個看書,一個用方便修改的沙盤先畫草圖,都入了神,至亥時才睡下。
翌日一早,桑蘿睡醒時身邊床就空了,等她起床洗漱,洗漱到一半時就見沈烈扛了兩根竹子回來。把竹子離家門遠點兒放好,才過來洗手,與桑蘿道:“今天開始我和小安晚上也削些竹簡在學裡用,家裡餘的紙就先給你留著,畫圖紙方便。”
桑蘿時常會畫些東西的,眼下又是要蓋房子的當口,要畫的圖紙怕是不少,竹簡哪裡比得紙方便。
桑蘿點頭,也不擔心會耽誤兄弟倆讀書,沈烈和沈安哪怕是讀書,家裡的髒活重活也沒讓她和沈寧沾過手,兄弟兩個是能邊劈柴邊相互考校的主兒。
等兩人都離了家去了學裡,桑蘿滿腔的心思就都在自己往後要住的新家上了,一天幾乎都在家裡畫平面圖,晚間沈烈回來就帶了打聽來的消息。
“我問了一下王家六爺,造紙這一塊一直以來就是世家把控的,不過眼下為什麼這樣缺紙,他也不甚清楚。”
王家六爺便是王雲崢的六叔,也是在州學的王家子弟裡王雲崢唯一會走動的王家人。
桑蘿一聽果真是世家,搖了搖頭,也不去管了,伏案忙了又兩日,一張完整的宅子外形圖也讓她畫了出來。
沈寧知道她大嫂這幾日忙什麼的,一見出了定稿便就湊過去看,只看了一眼,愣住了:“大嫂,咱們家四個院子?”
懷疑自己看
錯了。
可那圖畫得真挺清晰的,就是四個!
桑蘿點頭,指給她看:“東南角是大門,這裡進去是一進院,正對門是影壁,旁邊是灶屋,往左是二進門,進去是主院了,東西廂房後再各帶一個院子,西廂房後邊這處院子裡,靠南的屋子以後供聖旨,靠門這道門通後院,也是咱們家最大的院子。()?()”
沈寧一聽就知道了:“做東西在這裡??()6?.の.の?()?()”
桑蘿笑著點點頭:“有什麼隱密要做的東西就在這個院子裡做了。()?()”
知道哪裡是院子了,沈寧把旁邊的平面圖也翻了出來,把代表房子的格子一間間數過去,咋舌:“大嫂,這有二十二間屋吧?咱住得過來嗎?()?()”
又反應過來,笑道:“是了,往後還有小侄兒小侄女。”
說著看她大嫂的肚子,自己樂起來。
桑蘿失笑,“倒也不是考慮孩子蓋那麼多間房,住人的其實就是東西廂和正屋,這裡頭有待客廳,起居室和書房,光書房就三間了,大家各有各的空間。至於其他院裡的屋子,或是儲藏間,或是供聖旨的,北邊後院裡那一排算是工房和存貨物的地方,以後釀酒或是做別的就在那裡了,算下來都有用處。”
其實真正佔地大的是後院和那一排工房儲藏間,尤其是院子,都是給晾曬做準備的,不管是折騰紙還是折騰吃食,哪一樣也少不了晾曬,還真只能在高牆之內,不然方子很難守住。
姑嫂兩個正說著話,刺史府來人了,是範妃娘身邊的女婢,昨日就隨範妃娘來過沈家,熟門熟路找了過來,在屋外就喚桑娘子。
桑蘿出去時,那女婢行了一禮,笑道:“我家娘子讓奴婢是州城有一批無主的鋪子會放出來出售,問您是否有意。”
“鋪子?”
這必須有啊!
她和陳家準備了合作不說,她的葡萄酒、酸棗糕、蜂蜜,哪一樣不得放在鋪子裡出售啊,給旁人供貨自然不如自己有鋪子來得方便、賺得多。
桑蘿眼睛亮了,“哪裡的鋪子,貴嗎?”
“哪裡的都有,是戰時混亂失了主的,眼下被朝廷收了回去,上邊讓各州縣可放出一批出手,至於價錢,不同地段不同大小的不一樣,具體的奴婢就不知道了,我家娘子說您若有意可往刺史府去,還沒放出前可著您先挑一挑。”
這樣的好事桑蘿怎會不去,就連沈寧聽了眼睛都亮了亮,桑蘿囑沈寧留在家裡,她自己稍加收拾就隨那女婢一起往刺史府去了。
刺史府裡,範妃娘早等著她,人一到府衙側門,就有人急奔著報了,桑蘿才進得垂花門,範妃娘已經快步迎了出話。”
範妃娘是個爽利性子,哪怕拉了桑蘿袖子也只顯著親熱,卻並不會叫人不自在,桑蘿笑道:“勞你親迎,一直想來拜訪,只是家裡忙著準備蓋房子,總沒騰出空來,多謝妃娘有好事還能惦著我了。”
“好說好說。”
各投了眼緣,一人一句就暖了場,倒似那經年的老友,說
笑著範妃娘就把人引著一起往花廳去,路上遇到的僕婦婢女笑著與桑蘿見禮,行到花廳方坐下,茶點已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