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回村 二更之第一更......(第3頁)
又說桑蘿去到東市,很容易就找到了秦芳孃的豆腐攤子,一看那豆腐挑子,面上那一板還剩十一二塊,桑蘿便問:“今日生意如何?”
秦芳娘搖頭:“比昨天要差些,昨天這時候已經快賣完了,看來這縣裡也受了影響。”
哪能沒影響呢,三四千錢,對縣裡底層的人家,雖不至於傷筋動骨,但也足夠讓人肉疼的,這裡拋費了,衣食上自然就要緊省一些。
桑蘿道:“糧價又漲了,昨天下午縣裡的糧價就已經提到了八十二文一斗,且限量出售,一人最多隻能買五斗,糧鋪裡一天的定量賣完就關門不售了,所以這八十二文只是個開始,縣裡今明兩天消息應該就會傳開,到時糧價應該還會往上漲。”
她正色道:“嬸子,您回去還是問一問阿爺和阿奶的意思吧,手上真要賺到銀錢,留一些應急,趁著糧價還沒漲得太高,看看是不是適當囤一點兒糧食?”
秦芳娘有些懵:“還用囤糧嗎?我們緊一緊也能吃到明年秋的。”
桑蘿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手裡有糧,心裡才不慌吧。”
兩人都靜默,整個東市今兒都格外的靜默。
東市這一塊因大多是鄉下人進城來賣些東西,氣氛比之縣城主街要凝重得多。
桑蘿讓秦芳娘先忙,她在東市轉轉,這一轉,發現從前在東市擺攤賣糧的也都不見了。
是啊,這時節除了糧商,誰還有糧能往外賣?
到了午時,秦芳娘手上還有幾塊豆腐沒賣完,桑蘿索性去買了兩個蒸餅來,兩個人一人一個,啃著作了午飯。
一邊吃,一邊把跟東福樓許掌櫃借到銀錢買了糧的事,以及東福樓許掌櫃那邊下豆腐訂單的事跟秦芳娘說了。
這樣一個好消息,無疑給了一上午生意有明顯滑落的秦芳娘一針強心劑。
不過她很快也反應了過來:“既然是你攬的生意,怎麼是下單下到了我這裡?我這不是白佔你便宜了。”
一天好幾十塊呢。
就算神仙豆腐到九月中賣不了了,只一天三十塊豆腐,她一天也能多賺十幾文錢。
桑蘿笑:“不叫您白佔這便宜,往後我固定要往東福樓送素毛肚的,到時都由嬸子您幫我帶過來,每天東福樓要下的訂單也由嬸子您幫我帶回去。”
秦芳娘:“這也不是多大事,倒不用刻意把那生意照顧了我。”
桑蘿就道:“不是一天兩天,以後或許跟別家也有合作,我每天要做的吃食多,沒有時間兩頭跑的,也得勞動嬸子,您安心接著許掌櫃這豆腐單子吧。”
秦芳娘這麼一聽,點了點頭:“那行,以後往得,給桑蘿聽笑了。
午時末,馮柳娘和甘氏才先後尋到東市了她跟東福樓借了些銀錢買了糧的事,當然,把她給秦芳孃的關於趁著糧價漲得不高的時候適當囤些糧的建議也和甘氏、馮柳娘二人說了。
甘氏道:“我今天挑著擔子賣東西的時候看見了,半上午時縣裡幾家糧鋪忽然都排起了長隊,我過去問了才知道糧食漲價了。”
要不要買糧,甘氏回家也要和家裡人商量商量。
跟上半年一樣緊省著過,撐是能撐到秋天的,花高價買糧存到明年秋後,就是甘氏平時還算果決的人,也下不了這樣的決心。
萬一到那時糧價已經降下來了,這白費的錢就多了。
一路往東福樓去,途經一家糧店,這才午時末,旁邊的鋪子都還開門營業,那糧店已經上了門板,關門歇業了。
東福樓後門,桑蘿早上碰到的那個小少年還是吭哧吭哧刷著碗,遠遠的一看到桑蘿,眼睛就亮了亮,揚聲喚道:“桑娘子,你過來啦!我們掌櫃的交待下來了,一會兒是我跟我哥押車給你把糧送回去呢。”那敢情好,你們都吃過午食了吧?”
少年點頭:“吃過了,吃過了。”
桑蘿笑道:“那行,那勞你去喊一喊你兄長,我去和許掌櫃打聲招呼,咱們就走。”
少年應聲進去喊他兄長去了,秦芳娘拉住桑蘿:“阿烈媳婦,九石糧食我的車堆高一些也能拉得動的,就不用勞動別人了吧?”
大家的擔子各自挑,再有一個人幫著在車後推一推就能成的。
桑蘿拍拍秦芳孃的手,道:“嬸子,咱這車子小些,東西也多,拉著太費勁了,就請許掌櫃的人幫幫忙,既然有生意往來,認個門也是好的,以後有個事也找得到。”
秦芳娘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桑蘿這是頭一回跟東福樓打交道,就跟人家借了六兩銀子,可不是得讓人家幫著送一送貨更合適嘛,好歹認個門,以後找人都有個地兒找。
秦芳娘還真猜著了,雖然許掌櫃應該壓根沒這個心思,但桑蘿借了人家這許多錢,能給人吃的定心丸是必要給的。
秦芳娘點頭:“也是,我這車子是太小了,裝九石糧的話咱們要回去這一路得夠嗆,不過我幫著拉幾袋吧,不然東福樓幫咱送糧的小哥得累夠嗆。”
桑蘿點頭:“行,回頭我給嬸子你推車,一會兒兩位小哥出定,桑蘿從後廚進去,與許掌櫃道謝辭行,期間還碰到於大廚,於大廚這會兒看到桑蘿也是滿臉的笑,打著招呼,好不熱情。
未時末,十里村外的山道邊停了兩輛架子車,留了馮柳娘看著車子,甘氏進村去叫自家男人和盧家兄弟來幫忙,桑蘿和秦芳娘則合力抬一袋糧,在前邊給扛糧包的兄弟倆領路,走山道把糧食往桑蘿家裡搬。
小少年扛糧包走山道還是有些吃力的,跟著桑蘿一邊往山裡走,一邊奇道:“桑娘子,你們村裡沒有修條能進車的村道嗎?”
被他哥回頭瞪了一眼。
桑蘿笑:“有村道,不過我家也是單獨住在山上,也得走一段,最緊要是往這邊走不張揚,要方便些。”
她就一個女人帶著兩孩子住山上,今天帶著大批糧食招搖過村的話,當下可能沒什麼,以後情況若真是不好,村裡人一旦餓急了眼,第一個倒黴的恐怕就是她們家。
半點不要低估人在生死麵前到底能變得多恐怖。
少年似懂非懂,但也沒有再問。
在山道上左轉右繞,過了幾座山,終於看到了蓋在半山腰的一處簇新的小院,小院外守著兩個孩子,遠遠看到他們就滿臉歡喜的大步奔了過來。
而後衝著桑娘子喚大嫂。
大嫂?
兄弟倆個相視一眼,桑娘子分明沒有把頭髮梳起,竟是已經嫁為人婦了嗎?
看著兩個孩子好奇又警惕的打量他們二人,兄弟倆也沒說什麼,只問了問桑蘿糧食放哪,照著桑蘿的意思扛進了院裡,轉身就又去扛第二趟去了。
回程的時候,發現迎面來了兩個漢子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肩上都扛著糧包,兄弟倆看桑蘿態度,原是熟識的。
有人幫忙,這些糧食又走了兩趟也就搬完了,施二郎和盧家兄弟很快走了,酒樓來幫忙的哥兒倆喝了沈安沈寧送出來的水潤了潤喉,就也與桑蘿告辭。
“天色不早,回去路遠,我也就不留你們了,今天實在辛苦兩位。”桑蘿把人送出小院,摸出一早備好的十六文錢,哥兒倆一人得了八個:“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兩位小哥回去也代我向許掌櫃再道聲謝。”
兄弟倆幾番推脫,最後還是當兄長的作主,收下了錢,又讓桑蘿止步莫送,這才告辭離去。
回去與許掌櫃交差事的時候,自然把這賞錢也給許掌櫃看了,許掌櫃點頭:“你們走一趟也辛苦,給你們的你就收著。”
心中卻是想,這不知是北邊哪個大戶人家出身的姑娘,農家拿不出這許多吃食方子,也養不出這等處境下還不忘給幫忙的夥計賞錢的手面。
心裡對桑蘿倒是更看重幾分。